客栈地处河口镇城郊的一隅,沈悦灵乘坐缓缓而行的马车,透过窗棂随风轻摆的帘子,窥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谈笑声交织一片,好不热闹。
不过短短三日光景,她竟觉得这一切如此不真实。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熟悉的曲州城景,曾经自幼成长的地方,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无尽的回忆与遗憾,只余下思念的泪水。
两人并肩而行,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
“昨夜我让人打探消息,发现此地还算安全,没有受战乱波及,因此决定带你先行一步。”
许东升的后半句话,她已无心倾听,起先沈悦灵只是好奇张望,待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迈动轻盈的步伐,久违的笑容映于脸上。
秋水般的杏眸,衬着银铃般悦耳的嗓音,许东升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身上,靥上盈盈笑意,明媚鲜妍,尽管她身着一袭粗麻衣裳,却掩不住她的妙曼身姿,这一瞬,世间万物皆黯然失色。
许东升突然轻轻拉起她的手,温柔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跟我来,前面有处成衣铺子,我带你挑几件衣裳。”
满脸和气的老板娘,深堷世故之道,慧眼识人,从衣裳朴素的许东升前脚迈过门槛那一刻,就晓得这位举手投足间流露一股矜贵之气的俊俏公子哥,不是寻常人,倘若能伺候得满意,定是不愁银子进账。
老板娘风风火火赶到沈悦灵的身边,热情招待,“哎哟喂,这是哪里的风,吹来这么一位标志的美人。”
许东升的声音适时响起,“替她挑几件合身的衣裳。”
老板娘心领神会,“奴家明白,小姐请往这边走。”
沈悦灵站在铺子中央,各式各样绚烂的华裳映入眼帘,纠结整宿的退婚问题,脑海里终于在这一刻,蹦出‘败家’二字,指尖轻轻滑过细腻的雪锦布料,嘴角不禁带着几分俏皮得意。
呵,给本小姐挑几件衣裳,看本小姐如何叫你体验真正的‘大出血’,到时候,可要哭着求沈府退婚才好。
只见她朱唇轻启,手指轻扬,那姿态,那语气,每一个字都透出豪迈,“这,这,这些,都给本小姐包起来。”
任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板娘,亦是彻底愣在原地,“姑,姑娘不先试穿一下?毕竟这衣裳合身于否……”
话未言尽,沈悦灵已转过身来,带着一抹羞涩与期待,娇滴滴唤了声,“许哥哥,像你这种大人物,不会怪我买的衣裳太多吧?”
老板娘是真没看出来,这看似柔弱老实的温婉小姐,宰起男人来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她心疼地瞅了眼许东升,心底暗自揣测,这公子爷不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吧?
哪想到,许东升的回答出人意料,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温柔浅笑,“只要灵儿喜欢,整间铺子买下又有何妨。”
说罢,他挥了挥手,嗓音里透着不容置疑,“都包起来,装马车里。”
什么?
全包下来!
老板娘的嘴巴张得老大,满脸不可思议。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阔绰的公子爷是心甘情愿做那付出一切的大头,为博美人欢心,一掷千金又有何妨。
许东升坐在椅子上,支着颊,轻声吩咐,“还需掌柜给她换身重工刺绣的长裙。”
老板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躬身行礼,“好咧,奴家明白,这就安排。”
不多时,闭目养神的许东升沉浸在一片宁静中。突然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如同细雨轻拂荷叶,彻底打破了沉静。
缓缓睁开眼睑的他,看见沈悦灵换了身绣着繁复精美的牡丹月华裙缓缓走出,随着她的步伐轻盈摇曳,那袭牡丹月华群仿佛也活了过来,层层叠叠的裙摆透着灵动与雅致,若说绝代风华也不为过。
稍许错愕失态的他,已然恢复神志,眉眼弯弯,攒出一个笑,“这身衣裳很衬灵儿。”
老板娘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夸赞,“姑娘这模子生得貌美,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尘,妾身卖了十几年衣裳,也是头一回得见,姑娘真是担得起得上国色天香这四个字。”
许东升将一沓银票搁在案台,脸上满意的笑容一闪而逝,拉着沈悦灵迈出成衣铺子。
哪想到刚出门的沈悦灵,望着塞得满满当当的一车子华服,不禁嘀咕,“马车都装满了,不是,我坐哪儿?”
许东升似看穿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灵儿不是还有一双腿。”
沈悦灵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腿,你让本小姐穿着这么重的一身华服走路?”
话音未落,成衣铺子的送货店小二已扬鞭策马,渐行渐远,徒留一抹淡淡的影子。
气恼不已的她指着许东升,险些说不出来,末了,颇有恼羞成怒抗议,“本小姐走不动,死都不走!”
说罢,耍起小姐性子,撇过脸,坐在扶手栏杆,满脸写着,你奈我何?
轻挑眉梢的许东升,不以为意似地问了句,“你确定要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沈悦灵沉默不语。
“听说这市井之中,地痞流氓最喜欢落单的弱女子,劫财算是轻的,若是小姐生得貌美,地痞流氓们一个没把持住……”
沈悦灵彻底怂了,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去哪儿?”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许东升见状,带了分诧异似地确认,“灵儿可要去挑选些首饰?”
闻言,她猛地咽了咽口水摇头拒绝,生怕许东升真的会将那些沉甸甸的首饰,一股脑地塞进她的手心里,“不,不买了,我向来喜欢简单,发鬓绑上两条缎带就够了。”
许东升一脸深深地遗憾,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那真可惜,我以为灵儿会喜欢呢。”
眼瞅着她干巴巴地笑了,满脸正色的他,终是没忍住,嘴角微微扬起,从袖中取出一支梅花簪,自然而然插入她的鬓间。
沈悦灵彻底愣在原地,看着他投来的温柔目光,宛若清风拂过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羞涩地垂下眼睑,捏着袖口的手,不自觉握得更紧了些。
街道上人群的喧嚣,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模糊,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胸膛里剧烈的回响。
这妖孽,究竟什么意思?
莫不是,卖弄皮相,想引人犯罪?
不行,本小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不能被美色所惑,得把持住。
沈悦灵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下,疼痛感让游走的思绪瞬间回笼,刚欲伸手取下梅花簪,却被他轻轻地按住手。
他的眼神认真,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陈述,“以后天天带着。”
沈悦灵很是疑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丝毫不敢探寻,声音带着倔犟不服,“凭什么?”
许东升轻轻地扶正梅花簪,话语中充满了真诚,“我挑了块上等的美玉,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为你雕刻,单是这份心意,足以让灵儿接受?”
她对视上那双专注炽热的眼神,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让她不敢直视,唯有匆匆撇过脸,避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谢谢。”
许东升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突然拉起她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沈悦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重新凝望着他的背影时,她不明白,就这样一个看似十足十的好人,可他为什么偏偏是个骗子?
河口镇,以河水汇入大海的岔口得名,村民世代捕鱼为生,每月十五,村民们就会汇聚到入海口,放一盏明灯,承载对家人思念,对收获的期盼,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各式各样的明灯随波逐流,宛若点点星光落入凡间。
沈悦灵轻轻地将手中的荷花灯置于水中,看着它缓缓飘向远方,才双手合十,杏眸紧闭,心中默念——愿阿爹身体安康,无灾无痛;父女二人能够早日重逢。
当她缓缓睁开眼,望向那盏已经融入夜色的荷花灯,心底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回首转过身时,由衷喜悦,“这里很美,和曲州的景致不一样,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
“鹿城一面环海,到了那里,你也会喜欢的。”
沈悦灵没有应声,鹿城,那是她从未到过的地方,一个想都不敢想的陌生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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