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好看?
这场荒诞的闹剧,众贼寇完全理不清楚状况。
许东升这煞星出现此地,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他不是应该阻止自己的女人入曲州城,嫁给首领吗?
那刚才怎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奈何,周槐说完‘闭嘴’二字,就再也没有多言过半字,又闭目养神似地倚在窗棂边。
时间缓缓流逝,大堂内的氛围更加微妙,终于在众贼寇翘首以待中,等来了许东升与沈悦灵不忌讳人前,大摇大摆地共骑一乘。
贼寇们除了目瞪口呆,还能说什么?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何卓两眼一翻,嘴碎嘀咕,“这架势,看不出来吗?和我们一块回曲州城。”
众贼寇纷纷侧目,“不是,他和我们一起返回曲州城?送自己昨晚才睡过的女人给我们首领联姻?”
突然间,众贼寇仿佛看见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戴在首领头上。
然而,何卓语气出奇的平静,“要不然呢?你赶他走?”
“我……我没这能耐。”
何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这能耐。”
“太嚣张了,实在是太嚣张了!”
“我突然有点同情首领。”
“我也是……”
当习以为常变得理所应当,那些本不应该被接纳的习惯无声蔓延,直至根深蒂固,让人在麻木中忘却了反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每日清晨,天刚擦亮,客栈的大堂就已坐满贼寇的身影,熬灯油似地待到日上三竿,方才能够瞧见那抹红衣施施然迈出厢房。
整装待发显得尤为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出发,不过赶上小半日路,向着下一个落脚点前行,如此日复一日,以至于返回曲州城短短三日路程,硬是持续了整整八日。
终于,曲州城的轮廓,在遥远的地方清晰可见。
最后这日正午时分,当门扉轻启,仿佛清风拂过,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迈过门槛之人,竟是沈悦灵。
这一幕,委实令贼寇们感到很不习惯。
愣怔后,众人目光在沈悦灵的身上徘徊,始终无法搜寻到那抹红衣,方才后知后觉,临近曲州城,许东升竟不知何时跑得不见踪影。
他这是害怕城中援军抵达,将其围杀?
坐在凳子上的何卓,探头张望,目光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搜寻,再三确认许东升确实不在此处。
蹭地一下子,他忽然站起身,破口痛骂,“他娘的,得亏这煞星跑得快,否则这几日受的窝囊气,非要连本带利向他讨回!”
身旁的贼寇瞟了他一眼,很是不削轻哼了一声,“马后炮,我都替你臊的慌。”
何卓浑身似得了劲,心情极好,头仰得高高,像一只耀武扬威的花孔雀,“你厉害,那煞星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反驳他?”
贼寇被嘲讽挖苦,自然不甘心在众人前落了脸面,“我那叫识时务为俊杰,不像你,脑袋栓裤腰带上。”
“闭嘴!”突然,一道冷凛的声音打破大堂内的喧嚣,周槐冷冷地扫过众人,率先翻身上马,吐出两个字,“进城。”
余下的路程,出奇地顺利,直至看见曲州城的城墙时,那种恍惚的感觉,周槐仍觉得更加强烈。
以他对许东升的了解,此人睚呲必报,既然心不甘情不愿送沈悦灵入城,又大费周章拖延返程时间,精心策划多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让他们平安返城?
这一路上,他始终保持警惕,亦无数次告诉自己,以许东升的心机深沉,他根本拦不住沈悦灵被带走。
然而,真的迈过曲州城门那一刻,周槐始终保持警惕的内心,终于稍有松懈。
街道上的喧嚣,让他短暂忘却了紧张,只是目光掠过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见山脚下的城主府时,忽然,无声的警钟在脑海中长鸣,刚坠落的心绪,再次悬了起来,不自主地快马加鞭赶去。
众贼寇瞧见周槐的异样,迅速策马追上,“三当家,发生何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众人远远看见城主府时,有了答案。
此刻府中守卫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四处奔走,仿佛在缉拿什么重要目标?
周槐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手拦下一名守卫,急切追问着,“发生何事?”
神色慌张的守卫,看见周槐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三当家,您可算回来了。首领刚才遇刺,肩膀被捅了一剑不说,身上好几处挂了彩。虽无性命之忧,但是伤势恐怕不轻啊!”
心底明明有个答案,周槐却仍忍不住问出口,“何人所为?可有看清来者?”
守卫不敢隐瞒,如实作答,“领头的男子身着红衣,模样生得十分俊俏,不过面生的紧,以往不曾见过此人。”
周槐的嗓音淡淡,“我知道了。”
听完此话,贼寇们哪还猜不出,周成岸今日所受的伤,全拜许东升所赐。
这个阴险狡诈的煞星,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首领动手。
此刻,他们瞅着沈悦灵的眼神,像是看见了瘟疫一般,默默拉开安全距离,自发禁声。
心底只庆幸着,还好他们没动沈悦灵一根头发,否则,栓在裤腰带上的脑袋,一定落地!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那姘头,就是一疯子!
至于首领被每日每夜戴绿帽子这茬子事,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没这本事管神仙打架!
周槐的面色再次恢复寡淡,不疾不徐地安排好手底下人马的去处,方才回首看向沈悦灵,“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沈悦灵闻言,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瞅了眼后院。至始至终,她都没见周槐表现出对周成岸死活的紧张,不免感到奇怪,“你不去看一眼你大哥?”
他的嗓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陈述着,“守卫不是说他死不了?”
这话回的,让沈悦灵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声,“可他不是你大哥?”
周槐毫不犹豫转身即走,碎碎念叨,“不过受点皮肉伤,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好看?”
她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喃喃地说着,“这话,是挺有道理的。”
沈悦灵对于偌大的城主府并不陌生,前曲州城主陈刺史的嫡女陈令鸢,虽然性子与她并不投缘,但碍于两家关系,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也算得上半个手帕交,幼时她常到城主府走动,对城主府的布局,还是颇为熟悉。
绕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豁然开朗的湖心,是一处精心布置宛若水墨画的水榭,此地依山傍水,几株苍翠的松柏傲然挺立,遮挡了外界的喧嚣与尘埃。
踏入这方僻静雅苑,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意外与惊喜,空气中的湿度与外界的炎热截然不同,当真是浑然天成的一处避暑胜地。
这一路上,可谓一步一景,真不愧是崇尚奢靡之风的陈刺史亲自督建的府邸,每一次细节都显得恰到好处,自幼被娇养着长大的沈悦灵,亦是来了几分赏景的兴致。
然而,兴致勃勃的她刚迈出两步,一个不留神,踩了块石子猛地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槐眼疾手快,以刀鞘拦住她栽倒的身子骨,“小心些。”
重新站定的沈悦灵,杏眸带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三当家。”
面前的姑娘,脸上洋溢着淡淡笑意,仿佛晨曦中的曙光,温暖不刺眼,“此地平日里鲜有人迹,沈姑娘若是喜欢,就暂且住在这里可好?”
“能居住于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眼瞅着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惊喜,周槐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扬起了弯弯的弧度,“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供你使唤,流云水榭四周除了护你周全的守卫,我并不会对你的行动横加干涉。”
沈悦灵满脸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她作为囚犯,本以为会遭受苛责对待,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牢房轮番审问,却没想到,迎接她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这等优待,都让她产生了一丝仿佛真的是来联姻的错觉。
许是周成岸伤重的下不了床,亦或是琐事缠身,无暇顾及她这位突如其来的‘联姻者’,以至于早早预备好的那套虚与委蛇的客套话,竟丝毫没用武之地。
她就这般,静静地被晾晒在流云水榭五日之久,无人问津。
坐在水榭栏杆旁的沈悦灵,手中轻轻攥着几粒鱼食,不时投喂池中悠闲游弋的鱼儿,视线无意识落在一圈圈溅起的涟漪,思绪纷乱,不知道该如何打听阿爹的处境。
许东升返回曲州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险些令周成岸不能人道,这个结果,确实在他预料之外,榻上躺了整整五日,终于缓回一口气,不顾大夫劝阻,毅然起身坐着轮椅,以手撑颊,翻阅起手下呈报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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