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敲开他房门时，许年正在捋着腿上的猫研究物理题。
听见门开他还以为是风吹的——父母极少来他的房间，大多数时候，是站在门外跟他说话。而后他便对上母亲满目凝重的眸，和手里亮着光的手机。她深深蹙着眉，满面忧心忡忡：“……小年，你看成绩了吗？”
许年愣了一会儿才处理完母亲的问询，后知后觉应了一声：“啊……啊？”
下意识放下笔，他转过身去拿手机：“……成绩什么时候出的？”
点开绿白的网站图标，点进查询界面。这个点查成绩的人似乎不少，眼前空白了一阵才跳转出界面——
而后，硕大的“B”跃进他视线。
许年被震得安静了半天才想起去看科目名——果不其然，政治。
凝望了那个加大加粗的“B”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目光依然平静：“我周一去分析一下卷子。”
母亲抿了抿唇，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却放轻了几分声音：“……爸妈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怕你最近学习状态不对……”
默了默，她说下去：“给以熙补习的时候也别落下自己的东西，爸妈知道你是为朋友着急……”
许年安安静静听完她说完整段才抬眼看她，认真解释：“嗯，我确实考前没好好复习政治，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初二的数理。……下次考试之前我会记得复习的，爸妈别担心。”
低下头，他扫过下跌的成绩变化曲线，神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不过，我大概应该先跟我政治老师解释一下了。”
坏消息是，政治确实考的有点太烂了。
好消息是，政治以外的其他学科都还算正常发挥——除了同样久未复习的生物擦着A线拿了A之外。
周一去上学时历史成绩还没出，江满一见到他便笑嘻嘻问他还有没有信心考年级第一。许年仰头灌了一口豆浆，神情异常平静：“我这次考班里第一，可能有点艰难。”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我觉得班长这次有望拿下她念叨了一个学期的第一。”
他们补着觉的班长闻言抬眼，迷迷糊糊嘟囔了句“你发挥失常让给我的第一我才不稀罕”，低下头又陷入沉睡。江满神情几经变化，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干巴巴安慰：“没关系年哥，谁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嘛……”
许年轻叹一声，放下书包：“……我得去找政治老师请罪了。”
他们的政治老师这个学期搬了办公室，现下和棠以熙的政治老师坐对桌。许年去办公室时棠以熙不在，那位政治老师的桌上却已规规整整地摞好了政治作业。许年扫过一眼，带着点心虚走向他们的老师：“老师……”
忙碌的老师抬眼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什么？”
许年自知理亏，小心翼翼蹭过去：“我来分析卷子。……老师，我这次考试之前没好好复习……”
“上课讲，你先回去就行。”回完了他的请求，老师转过椅子，抬起头看他，“没好好复习……那知道要期末考试为什么不——”
她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骂在电脑一声响亮的消息提示音后戛然而止，老师转过头调试了几下，点开了会话。许年自觉不该侵犯老师**，别过头不去看，却在短暂的几秒沉默后听见政治老师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许年，你挺行啊。”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转过头。政治老师的电脑上是刚发来的成绩单，老师抬着头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复杂。许年后知后觉去看成绩单，此刻被选中的是他名前的排序，绿框将他的名姓框定，他下意识向后捋——
许年，语文100.5，数学119，英语112.72……
……班级排名2，年级排名9。
许年安静了半天，诚恳地抬眼去看政治老师：“老师，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老师似乎被他气的不愿理他，摆了摆手赶他，面上带着分明的笑：“去去去，下次考回年级第一再管我叫老师。”
许年轻咳一声，难得有些赧然：“……好，老师再见。”
周一一整天几乎都在讲卷子，最后一节是班会，班主任得空念了他们的期末成绩。期中时打了申请才跟他留在一个组的江满同学掰着指头数了半天，猛然抬眼看他时眼里的笑掖都掖不住：“年哥，我还跟你一个组！”
江满同学完全没有安慰自己发挥失常的同桌的意思，喜滋滋掰着指头算他们组的小组成员：“我算算……诶，宁哥是不是要去班长组里了？嘻，这下有人震着他了……”许年听着她碎碎念，心里无端有些乱。他低下头去叠自己的卷子，声音罕见的有些闷：“……你之前说让我一直保持年级第一的神话，梦想要落空了。”
江满愣了愣，似乎早忘了这一茬：“……有这事？”她随即豁达的一摆手，笑的眉眼弯弯，“害，多大点事，只有一次没考年级第一也是神话。”
许年感觉似乎有些被安慰到，低下头去收拾自己的书包。江满可汗大点兵到一半，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今天和班长去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棠哥生物成绩了，考的貌似挺不错的。”
许年动作一顿，唇畔终于带了点笑，摇了摇头没说话，几个小时后的晚自习后，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时却满脑都是这句莫名其妙的念叨。突兀的念头猝不及防窜进他大脑，许年几乎愣了一瞬——以后，是不是不用给棠以熙补习了？
心不在焉地走向楼梯口，下楼时有零星的说笑飘进他耳中，带着满盈的笑意：“诶，这个光荣榜是不是快换了？”
脚步不自觉慢了几分，愧疚后知后觉泛上几分，许年终于有些后悔考前没研究研究政治题——明明网课期间的内容他都背的一般。顺着楼梯走下去，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在终于走下最后一层时看见双熟悉的鞋——米白的，干净的没有缀余装饰的。香水气后知后觉飘进他鼻腔，许年抬起头，对上那双惯常没什么神情的眸。
……这样浅的眸子，只有在这样的昏暗里才显得深切些。
他兴致不高地打了个招呼，慢吞吞地走过去：“……哥今天怎么在楼梯口等着我。”
棠以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许年没抬头，等着他回话。他们路过八年级二班班级门口时，他身侧的人终于移开目光，开了口：“今天晚自习班长看的，放学早。”
他闷闷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似乎觉察到他情绪不对，棠以熙安静地跟他走了半路，终于还是开口发问：“……今天怎么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许年依旧低着头盯着鞋尖，闷闷的，“考的不好。”
棠以熙顿了顿，下意识问他：“是给我补习占用时间了吗？”
顿了一顿，他又说下去：“……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就算这一次没考好，我们还有好多次考试可以……”
许年越听越耳熟，半天才反应过来，猛然抬头看他：“……你怎么直接照抄啊？”
见他终于有了点生气，棠以熙似乎松了口气，唇畔都带了点笑：“嗯，我文采不如许老师，借鉴一下。”
许年好笑地摇了摇头，别过头不再问了。他们走了一段，棠以熙再次开口：“……考的有多不好？”
“班里第二。”许年闷闷的，“年级第九。”
棠以熙忽然觉得自己更需要安慰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许年半天，无言转过头，一言难尽地：“朋友，你好像在凡尔赛。”这辈子不会再安慰许年了。
许年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忙不迭抬起头看他：“我是说——”
“……打住。”棠以熙抬起手去揉太阳穴，一副十足的苦恼模样，“……许年同学，我不是很想跟你们学霸说话。”
许年于是乖乖噤了声，安安静静跟在棠以熙身后。棠以熙走了一段又停下，忽然凝重地低头看他：“许年。”
“？”许年不明所以，抬头与他对视。
棠以熙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爸妈会说你吗？”
诚然没想到他突然憋出来这么一句，许年怔了半天，愣愣摇了摇头：“不会啊，他们——”
话至如此，却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没有考差过。
父母向来忙碌，因此许年一直是个省心的孩子。生活一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成绩也向来优越……
……这样的惯常被骤然打破，许年一时也有些茫然了。
他安静了很久，再回话时带了点迟疑：“……我不知道。”
棠以熙似乎安静了很久。半晌，他听到一声突兀的笑。
很轻，轻的像阵风。他的肩头随即被柔软覆上，这回是温暖的。
棠以熙垂眼看着他，声音难得轻下去：“那就不要太担心嘛，许老师。”
政治考不到A人之常情[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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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考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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