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烬的入侵从实验室通风管道开始，像一缕无法驱散的幽灵。
那是温西普调制第九十版“暗巷”的午夜，精密仪器正分析着后调中苦艾与湿苔藓的配比。突然，送风系统发出细微的呜咽，松节油的尖刺气息如利刃般劈开精心构建的香氛结界。
温西普踩着检修梯的手在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唤醒的兴奋。滤网夹层里，色料袋包裹的录音笔静静躺着，外壳上新刻的锚链图案深深嵌入金属。
那是用消防栓碎片一点点磨出来的痕迹。电池舱里晒干的茉莉花，还带着老南街阁楼特有的霉味。
“修好了。”便签纸上的碘伏渍构成一幅微型地图，指向他们初次对峙的巷口，“就像你永远逃不开老南街的味道。”
这场精心策划的围猎在香榭丽舍达到第一个**。
温西普正在向LVMH采购总监展示新系列，突然所有试香纸同时渗出靛蓝颜料。监控录像里，戴兜帽的男人向通风井投掷胶囊的动作优雅如舞蹈，那是韩烬特有的姿态，将破坏演绎成行为艺术。
总监皱眉审视着被染蓝的羊绒地毯：“这简直是…”
“完成艺术。”温西普舔舐试香纸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屏息，“我的合作艺术家，在用他的方式参与创作。”
左岸咖啡馆的方糖嵌着微型消防栓雕塑，每个都精确到门阀的螺纹；私人俱乐部的雪茄柜里，香谱纸碎片拼出他们共度的雨夜计时；甚至祖母寄来的生日贺卡上，火漆印的锚形边缘沾着松节油，韩烬连老人每周四去邮局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歌剧院事件是故事的转折点。
当《蝴蝶夫人》唱至“永别了，爱恋的家”时，温西普发现包厢扶手上的刻痕还带着木屑的湿润：“你在发抖。”落款的伤口图形里，隐约能嗅到新鲜的血腥味。
他追着那道皮夹克下摆穿过金色走廊，安全门晃动的间隙里，看见韩烬回头时嘴角的绷带。
那是上周他们在虹城仓库对峙时，被破碎的试管划伤的痕迹。
“他就像某种量身定制的化学阉割剂。”温西普在加密日记里写，“瓦解我所有理性防御，却让感官疯狂增殖。此刻我闻着指尖的松节油，竟比任何顶级香料更让我战栗。”
圣礼拜堂的彩绘玻璃下，唱诗班少年递来的纸条带着碘伏味。
温西普抬头看见投影图案的瞬间，仪器包里的所有试样突然沸腾，折翼天使捧着的离心机，正是韩烬实验室那台改造过的型号，舱门处两个火柴人共享的心跳频率，与此刻他的脉搏完全同步。
“出来。”温西普对着告解室的方向低吼，声音里的期待多过愤怒。
韩烬踱步而出的姿态，像回到自家工作室。他掀开卫衣下摆，腰侧新纹的温家老宅平面图还在渗血：“今早刚完成的。你书房第三格抽屉里的Q4样本，我借用了。”
“你怎么撬开…”
“你忘了。”韩烬笑着任他查看，“当年是谁教你的防盗系统破解代码？”
警卫手电筒扫过来的瞬间，韩烬将烧灼的烟头按在温西普掌心。那不是惩罚，而是烙印，烟头外壳是熔化的监控探头残骸，里面封存着老南街的锈屑。
幻嗅症状日益严重。调配晚香玉时总闻到碘伏，检测檀香时仪器显示混着血丝。
某夜噩梦惊醒，温西普发现床头干枯花枝的切口处，缀着微小的培养皿，里面活跃着从他自己指甲缝提取的菌落，正与韩烬的皮肤细胞共生。
“我投降。”凌晨三点的通话里，温西普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你要什么？”
电话那端的纹身机嗡鸣持续九分五十四秒。
恰好是他们第一次在火场对峙的时长。次日送来的破旧收音机，旋钮固定在《暗香》频率，磁带舱里的Q4菌落培养片已变异成香水瓶形状，瓶身标签是韩烬手写的“囚徒编号：001”。
助理惊恐地发现，所有“暗巷”试样开始自动改变颜色。色谱仪显示它们正与某个信号源共振，而信号发射位置，就在温西普的公寓卧室。
巴黎时装周的围猎达到疯狂。
温西普为高定秀场调制的序曲香氛，在模特登台时突然变成老南街馄饨摊的气味。追查发现替换的扩香芯片上刻着：“这才是你的顶级定制。”残片边缘还沾着韩烬常用的纹身色料。
后台对峙时，温西普抓住韩烬的手腕，触到皮肤下新植入的微型胶囊。透过半透明外壳，能看见当年储藏间采集的混合□□正在缓慢发酵。
“摘下面具。”韩烬扯掉他的防疫面罩，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廓，“你明明在笑。”
温西普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在上扬。更可怕的是，当韩烬用齿尖咬破植入胶囊时，他竟凑近去嗅那缕腥甜：“...浓度比记忆里更高。”
“因为混着你的味道。”韩烬将渗血的胳膊伸进他衣领，在锁骨处留下靛蓝指印，“我们现在共享同一个培养皿了。”
雨夜的LVMH晚宴注定载入史册。
当温西普举杯致词时，所有香槟突然泛起靛蓝色泡沫。追着恶作剧者来到天台，他看见韩烬正在风力发电机上涂鸦。
用夜光颜料画满锚链缠住的调香瓶，每个瓶身都标着他们共同度过的日期。
“下来！”温西普在暴雨中嘶喊，雨水冲刷着两人之间无形的丝线，心悸与担心缠上了他的一呼一吸。
韩烬倒挂在钢架上吻他，这个颠倒的吻里混着铁锈与绝望。
当保安冲上来时，他们发现两人被特制手铐锁在一起。韩烬早把自己的腕骨与温西普的皮带扣铐住，锁芯结构需要两人的指纹同步才能解开。
“客户反馈。”韩烬在警局笔录上画燃烧的消防栓，焰心处嵌着温西普的香水配方编号，“您的香水让人产生犯罪冲动。”
温西普在保释单签字时，发现自己无意识写满了“韩烬”。更可怕的是，那些字迹在纸上慢慢变成茉莉花纹，似乎韩烬早就在墨水掺了温西普的皮屑培养液。
黎明时分，他们站在警局门口分享同一支烟。温西普忽然扯开韩烬的衣领，嗅他心口的锚形纹身：“...你用了我的血做色料。”
“不止。”韩烬引导他触摸自己后颈，皮下芯片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你的Q4样本，我培养成了生物芯片。现在它正记录着你每次因我而产生的心跳加速。”
监测仪显示，当两人距离小于十厘米时，芯片会刺激温西普肩胛处的齿痕发烫。更可怕的是，所有“暗巷”试样开始随着他们的心跳同步改变气味，就像某种共生的生命体。
“我们成了连体婴。”韩烬舔掉他睫毛上的雨珠，动作轻柔如对待易碎的试剂瓶。
温西普望向渐亮的天空，发现积云拼出锚链形状。
他终于承认，这场追逐里他早已主动配合。
那夜在消防栓模型里发现的录音笔，其实是他自己调包过的诱饵。就连此刻韩烬后颈的芯片，都是他上周故意在样本里混入诱导剂的结果。
“知道吗？”温西普将烟蒂按熄在韩烬的皮夹克上，烙出新的茉莉花纹，“我今早出门前，在所有通风口洒了你的信息素。”
韩烬怔住的瞬间，温西普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两人距离拉至危险的负数。在警局监控拍不到的角落，他们交换着带有血腥味的喘息，像两株终于找到宿主的绞杀榕。
晨光彻底照亮街道时，他们发现彼此的影子已交融成完整的锚链形状。
而远处实验室的仪器正疯狂报警，那些“暗巷”试样突然全部成熟，散发出松节油与茉莉交织的诡异芬芳。
就像某种预言，或者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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