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的驶进迦南路,路边的树木快速地后退。
从祝桥刚说完那句“滚远点”后,车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夕阳的光辉洒在车窗上,映照出跳跃的光点,一时间车里浮光跃金着落日余晖。
祝桥偏头去看,才发现窗外整条路的绿化带换了天地。曾经缠绕的金银花藤和紫藤萝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堵盛放的月季花墙。橙红、粉白、鹅黄,层层叠叠,开得不管不顾。落日余晖给花瓣镶上金边,风一过,花瓣打着旋儿,像一群急着私奔的金粉蝴蝶。
“哟,紫藤下岗了?嘉南路绿化什么时候变成了月季花?之前种的不是金银花和紫藤吗?”祝桥指尖敲着窗沿,随口问。
“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换了一家园林维护。”祝渠闻言扫了一眼,回道。
“哟,”祝桥挑眉,像发现新大陆,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能从祝渠口中听到答案,“日理万机的祝首长,连家门口的花草换岗都门儿清?”
要知道她这哥哥一向是忙的四脚不朝天的,半年都见不着人是时常的事,没想到还能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年初的时候一直下雨,可能雨水太充沛了导致不少的绿植盆栽还有花卉都烂根了。不过大多数花卉只是轻微烂了点根,也只有几株看起来像是救不活了,感觉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年初有点公事回家了一趟,那时候就听爸妈说物业因为那几株救不活的花卉换了一家园艺公司,连带着把这一片全部换成了攀藤月季。估计可能是为了迎合哪户人家的喜好吧,不然不至于大动干戈把这绿植全换了。”
“大手笔啊。”祝桥轻飘飘又叹一句,嘴角弯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话语不明,也不知是不是在单纯的感叹。
车刚驶进大门口,还没停好,就见里屋跑出来一对打扮朴素简约的中年男女往门口张望。
祝桥隔着车窗都能看见冲过来迎接的两人脸上的激动之色。
“大少爷?您怎么……今天回来了?”王婶围裙都没解,声音发颤,情绪激动的问道。
“是是是,是大少爷的车”,王叔连声附和。
祝桥和祝渠在后视镜里交换了个眼神,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
祝桥:你没提前往家里打电话吗?
祝渠:你没说我们今天回来吗?
祝桥:???哥不是你不是说来接我一起回来吗?
“我以为你和爸妈说了,我和你一起回来。所以,上午我直接让司机马叔先走了,也没提前打电话回家里。”
祝桥一时间想笑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妹俩太久没回家了,居然这也能搞忘。
……
两人相对无言,车外的王婶王叔已经到了大门口,祝渠见状也只能先行下车。
驾驶位的高中兴见领导下了车,这时才连忙跟着下车去后备箱。
“王叔王婶”,祝渠下车点了个头,打了声招呼。
然后,王叔和王婶就眼睁睁看见他们家大少爷下车后却绕了一圈,绕到车门另一边打开车门。
高中兴也从后备箱取出了轮椅,跟在座学生后放在了车侧门旁边。
“要我抱你吗?”祝渠低头询问道。
祝桥仰头,整张脸都露出明媚的笑容,但却缓缓摇了摇头,坚定又决绝。
祝渠让开位置,看着祝桥因为用力整个胳膊内侧撑出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王婶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车里还有祝桥。
“小姐……是二小姐也回来了吗?”王婶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哭意,声音都颤抖着,“是阿桥吗?”
祝桥自己滑着轮椅出来,脸上是招牌的明媚笑容,“王婶,哥哥太久不回家惹您掉金豆子啦?罚他今晚没饭吃!”
“你这丫头!”王婶被逗笑,眼泪却掉得更凶,粗糙的手想去摸祝桥苍白的脸,又不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视线触及冰冷的轮椅,那“好”字又哽在喉咙里。
“你这丫头,就知道拿大少爷逗我寻开心呢,大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不给饭吃呢?”王婶被逗笑出声,抹了下眼角的泪。
可转眼看到祝桥坐在轮椅上,一张小脸惨白的像块泛着冷光的碎玉,心里就止不住的酸涩,泪意又开始上涌。
祝桥看着王婶脸上恍然掉下的泪珠,最终还是悄然长叹一声,缓步推着轮椅上前,摸出手帕为她擦了擦泪,轻声道:“王婶,您别再哭了,我真没事,就是一场小意外。”
“真没事儿,”祝桥主动握住王婶冰凉发抖的手,声音放软,“您瞧,全须全尾的。”她指尖的凉意激得王婶一哆嗦。
“手怎么冰成这样!快进屋!”王婶像被惊醒,不由分说抢过轮椅扶手就往里推,“躺了仨月还说没事?当婶儿老糊涂了?”
“没事,王婶。我从小就是这个体质,你忘了吗?”祝桥噙着淡淡的笑意,还不忘安慰道。
“那就是从小就没注意静养。”王婶直接接过了祝桥的轮椅,打算推着祝桥进了客厅。
祝渠被晾在原地,和抱着公文包的高中兴大眼瞪小眼。
“留下吃饭?”祝渠问。
高中兴憨厚一笑,黝黑的脸竟透出点红:“不了,首长,今天……约了人。”
祝桥耳朵尖,轮椅都进门了还扭头打趣:“哟,中兴哥,你这是有情况啊?”
高中兴瞬间变成煮熟的虾子,支支吾吾:“相……相亲,头一回……”
“哈!”祝桥乐了,“那祝你马到成功啊!位置定了没?”
见高中兴摇头,祝桥指尖在手机上一划,然后就冲高中兴晃了晃手机,“报我名字免费啊,还能给个你安排个浪漫包厢!”
高中兴看着屏幕上的高档餐厅名,手足无措:“这……太破费了祝小姐……”
“没事,成了记得请我喝喜酒就成!”祝桥摆摆手,紧接着就被王婶风风火火推进温暖的客厅,还不忘喊一嗓子,“哥!你记得给放中兴哥多放几天假,你自己打光棍,可不能人家去奔赴幸福。”
客厅暖气足,冷热一激,祝桥喉咙发痒,咳了几声。
“看看,看看。我就说冻着了!”王婶像抓到现行,火速抖开厚毯子把她裹成蚕蛹,空调温度直接调高两度,“等着啊小姐,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煮杯姜茶,你喝了暖暖身。”
“别……”
祝桥向来喝不惯那玩意,连忙抗议但是被王婶旋风般的背影堵了回去。
她看向跟在祝渠身后进门的王叔,问道。
“王叔,爸妈这个时间还没下班吗?”
“先生一个星期前刚好有一个考古项目发掘,已经离开几天了。夫人这几天学校刚开学也忙的不着家。”王叔对家里人的踪迹是一清二楚,立马回答道。
“啧,都怪你不打电话提前通知。”祝桥裹在毯子里,只露一张素白小脸,冲祝渠皱鼻子,露出不满。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都不在家。”
“我的错。”祝渠从善如流,走近碰了碰她脸颊,触手冰凉,像块沁水的玉。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拧,直接弯腰把人连毯子抱起来,放到最软的沙发窝里。
“喂!”祝桥微弱抗议。
“别动。”祝渠板起脸,把毯子边角掖得密不透风,活像包粽子,“我是你哥,在我面前还逞强,我看你就是要强的很。”
“来来来,快把这个姜汤喝了。”王婶端着两碗姜汤杀回来,浓烈辛辣的姜味瞬间充斥着耳鼻。
祝桥接过王婶递过来的红糖姜糖,刚搬过来还冒着热气,她就这么被白气一熏,眼泪差点掉下来,吐槽道,“姜不要钱吗?这放的也太多了吧!”
说完她抗拒的捏住了鼻子,连嘴也捂住了,不喝的意思很明显。
“有这么夸张吗?”祝渠面无表情端起一碗,看了眼那味道刺鼻的姜汤。
“有有有……”
“那你想怎么办?”
“你喝了我就喝。”
“确定?”祝渠挑眉。
祝桥用力点头,眼神纯良又狡黠。
祝渠二话不说,跟喝酒似的仰头干了,喝完还不忘把碗底亮给祝桥看,眼神无声说道,该你了。
祝桥:“……” 忘记她哥是狠人一个了。
见状祝桥裹着毯子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祝渠却不吃这一套,他端起祝桥的那碗红糖姜汤,眯了眯眼,冲祝桥威胁道,“别逼我动手啊。”
在王婶殷切的目光和亲哥有声的威压下,祝桥视死如归,捏着鼻子一口闷。由于灌得太猛,呛得眼泪汪汪。
“咳咳…祝渠,你不是我哥,你一点不心疼我,简直是黑心!”她控诉道。
祝渠拍着她背顺气,嘴角终于泄出一丝笑,“嗯,我不是,我黑心,所以养出个最不省心的妹妹。”
王婶在一旁乐,“小姐从小就跟姜有仇,一点带姜的东西都不吃,也就大少爷治得住。”
“好点了没?”摸了下祝桥的小脸,见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凉了,祝渠才微微放下心来。
祝桥点了点头,开口道,“饿了。”
祝渠看向王婶,说道,“我们下午回来的急,还没吃饭呢,要麻烦您去炒两个菜了,不用弄太麻烦,简单点就行。”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弄,厨房里还有点甜点,我先让人端过来,你们先垫垫肚子。
王婶手脚麻利,很快端上几道清爽小菜。清炒时蔬翠生生,蒜蓉西兰花碧油油,清蒸鲈鱼嫩得能化在舌尖。都是祝桥爱吃的菜。
可惜祝桥只动了几筷子,眼皮就沉得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困得像只冬眠的猫。
“再吃点……”王婶心疼。
祝渠摆摆手,“让她睡吧。” 他示意王婶把饭菜温着,自己小心翼翼抱起困迷糊的妹妹,送回她二楼的房间。动作轻得像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夜渐深,宅子安静下来。
祝渠在书房处理文件,王叔王婶也歇下了。
黑暗中,祝桥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微微颤抖。她死死掐紧自己的掌心,用来缓解这份疼痛。
与此同时,迦南路尽头阴影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蛰伏。车窗降下一条缝,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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