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渠探手摸了一下敷在祝桥额头上的毛巾,已经微微发烫了。他朝王婶微一示意,毛巾被利落地重新浸过冷水,带着凉意又覆了回去。
“问了李医生,”祝渠掖紧被角,声音压得低而温,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你吃的药里已有镇静止痛成分,不建议今晚再加药。烧退了就好。”他隔着被子,轻轻拍抚着祝桥的肩背,带着一种哄孩子的耐心,“睡吧,哥守着你。”
或许真是那湿毛巾的凉意起了效,又或是祝渠低沉的嗓音带着魔力,祝桥觉得那股子燥热和钝痛真被压下去几分,意识渐渐沉入混沌。
不知睡了多久,混沌中又被一阵骨头缝里透出的酸痛搅扰。隐约听见门外有压低的交谈声,几句之后,祝渠的脚步声远去,片刻,又带进一个人来。
祝桥眼皮沉得掀不开,只觉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后,一只微凉的手极轻地、带着某种试探般的珍惜,拂过她的脸颊。那触感一触即分,房间里重归寂静,她便又跌回昏沉。
天光微熹,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祝桥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意识浮出水面,却仍被高烧后的疲惫和绵软紧紧包裹,懒怠得连指尖都不想动弹。
她刚蹙了下眉,一只冰凉的手便覆上了她的额头。那寒意激得她眉心拧得更紧,人倒是被冰得清醒了一分,喉咙里挤出含混的呓语:“哥……”
无人应答,祝桥也不在意。许是昨夜烧得太过煎熬,这沁骨的冰凉反而成了此刻的慰藉。当那手的主人似乎要抽离时,她竟在迷糊中下意识地、微弱地向前蹭了蹭额头,像是主动追寻那片舒适的凉意,小猫似的贴蹭。
这微小的动作让那只手顿在半空。
这动作太过生疏刻意,以至于祝桥闭着眼都感觉到,这个手的主人抽回手到一半又停出了。
祝桥这时候意识到不对劲,不是她哥祝渠。
昏蒙的视线聚焦,撞见床边站着的人——楚西。他面无表情,正将那只被她“挽留”过的手,插回裤兜里。动作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自然的僵硬。
看清是楚西,祝桥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莫名一松,眼皮又沉沉阖上。只一瞬,觉得不妥,复又睁开,正对上楚西还定定站在原地的身影。她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瞪耗尽了那点清醒,眼皮又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楚西没说话,只极轻地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这场景,恍惚间又回到了医院,他也是这样,无声地守在她病床边,目光寸步不离。
祝桥闭着眼,倒不是真想睡,纯粹是烧后脱力,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我哥呢?”
“祝渠哥临时有紧急会议,五点就走了。”楚西答得飞快,只拣了后半截。至于他怎么“碰巧”出现在祝家门口,又“碰巧”被王叔撞见放进来,最后“碰巧”听见她高烧心急如焚冲上楼……这些过程,被他死死摁在喉咙里。说出来,都像是他处心积虑,而他现在的身份,最不该有的就是这份“处心积虑”。
凌晨三点
楚西开车停在祝家门口的时候,天黑沉沉的,一点要亮的意思都没有。他盯着副驾上的一个檀木盒,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时间不打招呼就过来实在是有些冒昧。
楚西收回视线,正准备打道回府,就看到祝家二楼微弱的亮着灯。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竟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楚西心猛地一沉,那是祝桥的房间,刚还是暗的,楚西下意识的想到,出事了。
楚西驻足看着铁门,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又很快打消了,总不能真的翻墙进去吧,翻进去了还是小事,要是翻了没翻进去,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而且珈南路这边的安保也不是吃素的,要是真让人逮着他骑墙难下的局面,恐怕楚家的名声也算是不要了。
楚西摇了摇头,不知道用何理由进去,而且今天祝渠还回来了,他心里想着要不然还是回去吧,等晚上再过来正式拜访祝桥在家里有家人照顾不会有事。
他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挪到一分。那该怎么进去呢?
楚西已经准备翻墙了,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就看到王叔急匆匆的跑出来,拿了个什么东西,步履匆匆之中撇到楚西在门口,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给楚西放了进来。
楚西苦笑道,这不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小楚少爷,怎么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楚西:“……”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他怎么回?
但很快楚西就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楚西刚准备张口,他就听见了远处开来的车发动机嗡嗡作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有点静谧的庭院中,格外突兀,也打破了楚西和王叔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楚西顺着声音看去,开来的车是一辆吉普越野车,白底黑字。
透过车窗前视镜,楚西看清来人长着一副标准的国字脸,是楚西没见过的生面孔。但看这个车牌就知道这是祝渠的人。
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大事,居然直接这个时间点开车过来了,楚西无所谓的收回视线。
车子停下,楚西站得这个位置就被车灯照亮,又很快熄灭。
车上的人看到门口两个人目光露出警惕,但看清其中一个人是王叔,两个人交谈之中王叔对另一个人很是恭敬,他又放下了戒心,应该是熟人。
王叔这时顾不得问楚西为啥这个时间过来了。
“小高啊,你不是去约会去了吗?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高中兴:“……”
好家伙,他相个亲虽然祝家人尽皆知了,但是也没必要这么大声吧。
“临时接到一个紧急通知,祝少将的手机也一直打不通,我怕出了事这这才急忙赶来的。”
“哎呀,这不是二小姐突然发高烧了,少爷守了半夜了都,估计是手机放在房间里了。”王叔说到这儿一拍大腿,“哎呀哎呀,都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少爷让我拿个冰袋上去。”
楚西在王叔说话前,就看清王叔刚才急匆匆的下来拿的东西了,是刚从厨房里取出来的冰袋。
刚才站在门口看着祝桥房间里的灯亮着,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妙,此时又看着王叔手里的冰袋,然后又听到他说祝桥发烧了。
楚西立马转身向楼上跑去,速度快的让旁边站着的两人都有点吃惊。
“哎哎哎,慢点……”
王叔在后面连连出声,似乎是想拦一下,但楚西已经完全当做没听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看着祝桥,守着祝桥。
王叔看楚西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进了大厅,连忙跟上去,准备却被人拦了下来。
“王叔,这谁啊?”
高中兴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速度这么快,足够让他警惕了。
“啊?”王叔被拉住,一时间还有点摸不清头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你问小楚少爷啊?”
“小楚少爷?认识啊?”
“是啊!楚西啊,和我们家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好着的咧。”
“哎呀,不和你说了,二小姐又烧起来了,我要把冰袋拿上去呢。”
高中兴放下摁住在腰间的手,连忙松开拉住王叔的手。
“哎哎哎,慢点……”王叔的呼喊被远远甩在身后。
楚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喘息未定,一眼就看到了祝桥房门口那被强行破开的痕迹,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冲进门口,迎面撞见坐在床边的祝渠。
祝渠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祝桥的手腕,动作温柔得与他平日冷硬的军人形象判若两人。隔着这段距离,楚西也能清晰地看到祝桥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呼吸急促。
听到动静祝渠敏锐地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锋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射过来,看清是楚西后,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微妙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刚过三点不久。他的眼神更深邃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楚西喉头一哽,再次被问住了,杵在门口不知如何作答。幸好,紧随其后赶上来的高中兴及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祝渠看到自己的副官,立刻站起身,面色转为凝重。与此同时,床上的祝桥似乎被这动静惊扰,难受地动了一下。
王叔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大少爷,您要的冰袋!”
楚西跟在王叔的身后踏入房间,终于真切地看到了祝桥此刻的模样。
汗湿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颊边和额角,浓密卷翘的长睫湿漉漉地粘在一起,仿佛挂着难受的泪珠。祝桥微蹙着眉,唇瓣因发热而微张,艰难地喘息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白日里见面时那份活泼狡黠截然不同,是看一眼就令人揪心的脆弱和狼狈。
楚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揉捏,窒息般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怎么会?仅仅一个下午没见,她就变成了这样?他看着她因不适而微微颤抖的唇,听着那模糊不清的呓语,每一丝动静都像针扎在他心上。
王叔递上冰袋。
楚西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微动,手臂抬起半分,想要接过来。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递一块冰凉的毛巾。
然而,冰袋却在他眼前被另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稳稳拿走。楚西抬眼,正对上祝渠扫过来的视线。那目光平静,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清晰地划出了界限。
楚西的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那只伸出一半的手,也收回了那点微不可察的脚步。
他沉默地站在门边那圈昏暗的光晕里,像一道突兀的、格格不入的影子。灯下,他的影子被拉长,孤零零地投向房门外。
是了,他现在,终究是个外人。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几乎要将人溺毙时,祝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清晰地跳了出来幽蓝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即逝。
李子金:「老板,查到了!章岛宇那孙子果然跟安和医药的基因部有猫腻!他通过一个空壳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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