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对面，祝桥搅动着碗里渐渐冷却的粥，心绪纷乱如麻。碗里的南瓜粥，糯米团子圆润可爱，甜香扑鼻。
对面坐着刚表完白的楚西，空气凝固得像冻住的糖浆。这人刚才剖心挖肺情真意切，现在倒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垂着眼，背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低眉垂眼的乖顺气质。
“啧，”祝桥受不了这沉默，勺子一搁，清脆声响打破僵局，“刚不还掷地有声地表决心吗？这会儿在我跟前扮什么忧郁小可怜？显得我欺负你似的。”
楚西抬眼，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直直烫过来，“表白失败，伤心一下都不行？”他声音努力平稳。
祝桥被这目光烫得一缩，低头猛搅粥，差点把团子搅成糊。
楚西嘴角扯了个自嘲的弧度，生硬地转移话题：“…粥，好喝吗？”
行吧，还知道给她台阶下。祝桥心下一松，她实在是害怕楚西一直穷追猛打，这让她招架不住。
她舀起一个团子，吹了吹，咬一口。软糯Q弹，南瓜的清甜混着米香，确实是他一贯的好手艺。
楚西见她肯吃，紧绷的肩线微松。他也怕他逼太紧，这位姑奶奶恼羞成怒，然后掀桌把他连人带粥打包丢出去。
“手艺真不错，”祝桥咽下粥，眉眼弯弯，开启“知心姐姐”模式，“居家贤惠，谁娶了你真是祖坟冒青烟。楚西啊，你这条件，婚恋市场横着走，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姐姐给你介绍几个？”
楚西轻叹，像看穿了她的小把戏，眼神澄澈又固执，直接捅破窗户纸：“想劝我死心？还是想给我塞对象？省省吧。”
他目光看着祝桥，浓稠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阿桥，你这样…我这儿，”他指了指心口，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水汽，“真有点疼。”
“阿桥，你可以不回应，但别推开我。”
那眼神里的苦涩，让祝桥觉得嘴里的粥都泛了酸。
祝桥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一边跟你说‘对不起，楚西，我只当你是弟弟’，一边享受你的好？我成什么人了？”
“我喜欢你。”楚西声音微提，又迅速压下去，带着点压抑的激动，“我一直很清楚。但是你呢？阿桥，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弟弟！”祝桥脱口而出，避开他灼人的视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楚西无力地靠向椅背，像被抽了筋骨，语气却轻飘飘的，“哦，就小你三岁的弟弟？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弟弟，祝桥，你觉得可能吗？”
这精准反击噎得祝桥一窒，可看着楚西颓然的样子，更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能干巴巴的开始说教，“世界那么大，好姑娘多的是，别死心眼儿……”
楚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深沉的悲伤几乎化为实质，嘴唇微颤，像在极力忍耐一场海啸。祝桥心里也乱糟糟的。
那碗盛满某人“心意”的粥，在某人“监工”似的目光下，祝桥害怕又从楚西嘴里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只能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吃了个精光，撑得胃里直泛酸。
一顿饭吃得比打仗还累。
吃完饭祝桥赶忙撂下勺子，逃也似的滚回二楼书房，仿佛后面有饿狼追。
上了楼祝桥摸出手机，李子金的消息就跳出来。
李子金：「老板，查到了！章岛宇那孙子果然跟安和医药的基因部有猫腻！他通过一个空壳公司……」
祝桥手指微动，往下划拉，就看着李子金又发了一个邮件过来。
一看附件大小：3个多G！祝桥气笑了。
“好家伙，给我拍人生纪录片呢？盛照临这神经病从来找的人，这么大的文件又来给我增加工作量。”
邮件下载慢得像蜗牛爬。祝桥转账五万定金，备注清晰。
李子金秒回表情包，紧跟着试探：「老板，您资料已发，其余已销毁。请问，我该怎么向‘上面’汇报？」
呵，人精一个。
活没干利索，还想拿她当枪使去堵盛照临的嘴？
祝桥挑眉，这人才撞进她手里来了，不收编真是可惜了。她指尖翻飞：「如实报。盛照临那边我去聊。盛氏这些年发展的不太好，真的缺了你尾款，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你找他双倍补。」
虽然她现在确实懒得搭理盛照临，但是人情不在买卖在，总是要合作的。
顺水推舟的事，反而能让人欠她一个人情，祝桥何乐而不为呢？
对面的李子金，心里一乐，嘿嘿嘿，赚大发咯，然后就看见手机缓缓又蹦出来一天消息。
「要是盛照临没欠，定金记得退我。」
李子金：……
新老板路子也这么野？说补尾款，恐怕是假话，祝桥这恐怕还是想要留个联系她助理联系方式，好让李子金搭上线。
不过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得罪祝二小姐=得罪半个圈子，得罪盛照临？抱紧祝二小姐大腿就行！信用？那是什么，能吃吗？
隔天，盛氏集团，38楼总裁办公室，正处于低气压。
“呵”盛照临冷笑一声，意味深长。
“被发现了？”他声音不高，却冻得人骨髓发寒，“‘真相’事务所这就是你们催促的全国顶尖的业务能力？当初谁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
盛照临一步步逼近，压迫感十足，“跟个车都能翻船，还被祝桥堵个正着？你们可真给我长脸！” 话音未落，一沓文件被他狠狠掼在桌上！“哗啦”一声，雪片似的纸张炸开，一张A4纸锋利的边缘擦过李子金的脸颊。
李子金脸色煞白，冷汗浸透后背。盛照临的怒火她见过，但今天这种山雨欲来的威压，是头一遭。她声音发颤，不敢抬头：“…角度问题…没看到祝渠少将在车上…他们是专业的…我们刚想撤…就被堵了…”
38层的总裁办公室，一片死寂。
盛照临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敛去，只剩深潭般的平静：“她呢？什么反应？” 那个“她”字，轻得像叹息。
盛照临没说是哪个“他”，但李子金心领神会，头垂得更低，装作惶恐的样子，低下头喏喏道，“祝小姐只说了把文件销毁，之后就没说什么了。”
说完她还撇了撇盛照临的神色，接着补充道，“祝小姐好像没什么反应。”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时间仿佛凝固，房间里安静的甚至能够听到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盛照临没有说话，李子金也不敢妄动，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他吩咐。
良久，盛照临的声音毫无波澜：“佣金结算到今天。你可以走了。” 他挥挥手，动作就像驱赶一只苍蝇。
李子金如蒙大赦，转身疾走。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身后飘来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却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你真的……只是不小心么？”不小心被发现的吗？
李子金却脚步丝毫未停，装作没听见，“咔哒”一声打开门，然后关上了。
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她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脸上惶恐瞬间褪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精明的笑。
不小心？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李子金，不过是为自己搏一条更敞亮的青云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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