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密林

褚负雪假装被吓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落在十五娘手中摇晃的玉蝉。

他轻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见十五娘有些愣神,他补充道:“我身上这枚玉蝉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五娘你想知道什么?”

十五娘眯眼看向他,似乎还有些不信任,但碍于心中的急切,她开口:“我认识一个人,他身上也有一枚跟你身上这枚一模一样的玉蝉,但是他不见了。”

褚负雪若有所思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这一枚玉蝉,你就给我定罪了?”

下一秒脖颈上的刀刃更加逼近了几分,痛得他忍不住皱眉。

十五娘红了眼,她厉色道:“你别拿我开涮,告诉我他在哪里!”

褚负雪拧了拧眉心,不见半分惊恐,“十五娘,只凭一枚玉蝉,我怎么会知晓一个人的动向,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厉害了些。我便是有天上的神仙那般神力,也难以做到。”

十五娘眼里演过一丝狠厉,她不是来跟褚负雪聊天的,见他不识趣,当即便将刀刃狠狠抵住他的脖子,划痕中渗出几滴血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流进衣领中。

她表情扭曲了一瞬,怒道:“你明明有跟他一样的玉蝉,你告诉我,章留凤他在哪里?”

“章留凤?”褚负雪愣了一下,对上十五娘的目光。

她似乎好几夜没睡,眼白发黄混沌,唯有那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肯罢休。

章留凤,褚负雪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久而久之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薄唇轻启:“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似乎默认他认识这个名为章留凤的人,十五娘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很快暗了下去,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只道:“与你无关,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

她要如何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分明他们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十年,她一厢情愿地找寻他,他却连一个字也没给自己留下。

褚负雪没有急着回答十五娘的问题,反而打量了一下四处,发现这里并不是之前关押几人的柴房,而是一间位于密林深处的茅屋。

他笑了,“十五娘,我看你也年纪不小了,若是寻亲报恩倒也不必如此偏激,怕就是怕是一场让你忘不掉的露水情缘,不好意思拿到台面上来说。”

话语中带着戏谑与暧昧,十五娘脸上难得带着羞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一刀劈死。

褚负雪没有丝毫放松,继续道:“若真是一场蜻蜓点水的情缘,你又何必苦苦追寻,倘若,他死了呢?”

十五娘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褚负雪。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继续问,明明是他被绳子一道又一道绑住,十五娘却觉得此刻被禁锢的人是自己。

她哑了声,仍旧不死心。

“不可能,”她垂下头,一字一句像在自言自语,“我找了他三十年,他不可能死了。”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玉蝉,心猛地一坠。

相识数年,她唯一记得的有关章留凤的,竟然就只有这一枚玉蝉吗?

褚负雪看着十五娘,她摩挲着手心的玉蝉,眼角竟然落下泪来。

十五娘抹去泪珠,轻笑了一声,自顾自道:“他不是想做天下第一吗?三十年了,江湖上还是没有他的姓名,看来也不过如此。”

褚负雪的胳膊被吊得生疼,他扬了扬眉,盯着十五娘,弄出了些动静。

“我真的不知道章留凤在哪,你能不能放了我?”

十五娘哼了一声,手腕在身侧一抖,较小的匕首瞬间变换成一柄银亮的长剑。

“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这枚玉蝉我今生只见过两次。我就不信,这剑在你身上划上几刀,还逼不出实话来!”

在剑刃即将逼近褚负雪的那一刻,他一直平静的眼神忽然冷却下来,带着未曾见过的肃然,尖锐地让人不寒而栗。

“玉蝉并不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只要玉蝉的第一个主人丧命,第二个会立马补上来。”

他此话说的如冰一般寒意森森,十五娘的手颤抖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大口呼吸,像是快要支撑不住。

她后退半步,几乎审视一般看着褚负雪,那一刻,她除了装作听不懂以外,只想把眼前的人大卸八块。

说罢她正要出手,忽地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从窗外丢进,在眼前炸开。

一阵浓浓的烟雾如烟花弥漫开,十五娘顿住,眼前模糊一片,除了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她用手遮住鼻子,不断地咳嗽着。

褚负雪眼前忽然一片雪白的迷障,他诧异之余,忽然感到身上的束缚被人尽数解去,那个人似乎很不熟练,胡乱又焦灼地解了半天,最后索性拿匕首通通削断。

片刻的轻松后,他整个人被人拽住一跃而上,顺着墙像是从窗户翻了出去。

轻功很拙劣,所以他帮了一把。

直到脚下传来土地柔软的触感,褚负雪才能看清楚身侧四周的景象。

山林中的绿树,鸟鸣,一寸寸向他逼近,到格外放大清晰。

褚负雪转过头,他看到桑溪玉死死拽着他奔跑的侧影。她的唇瓣紧紧抿着,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墨色的发丝间还沾着些许方才弥漫开的白末,就像天间十二月落下的雪。

唯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坚定地,不变地直视着前方。

那双瞳孔中,有紧张,有坚定,还有刻意装出来的沉稳。

她的手心灼热,沁着汗珠。

褚负雪偏过头,从她的眉宇顺着额角一直看到飞扬的发丝,他伸出手,忽然很想抚去那些青丝上附着的白末,却在靠近一瞬间顿住。

他神色一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慢慢将手松开。

桑溪玉回头看了一眼,见十五娘没有可能再追上来了,便渐渐放慢了步子。

她停下来深深呼吸了好几下,一颗心仍旧紧张地怦怦上下,全然忘了将褚负雪的手松开。

等她意识到,便赶紧撒开了手。

“还以为那迷烟挡不住呢!还好,还好。”桑溪玉叉腰,频频拍着胸口。

褚负雪拍了拍衣衫上的灰,有些疑惑问道:“桑女侠,你怎么知道我被十五娘关在这里?”

“嗯?”桑溪玉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道,“是温抱玉,我今日早上发现你不见了,便托小八帮忙。她派了鹤鸣楼的人四处找寻你的踪迹,发现你被十五娘关在密林深处的一间茅屋里。”

“我怕人太多惊动了她,所以就说我一个人来救你就好了。”

“那枚迷烟弹就是温小八给我的,我本来还以为够呛了。”她补充道,有些轻松地笑笑。

“好在,我来的并不迟。”

倏地她注意到褚负雪颈间那道红痕,上还在渗着细微的血珠,浸染了白色的衣领。

桑溪玉蹙眉,凑过去道:“你的脖子上怎么了?是十五娘伤得你?”

颈间传来细微酥酥麻麻的痛感,褚负雪闻言垂下头看着自己衣领上的一片斑驳,不由得苦笑,“划了一道,现在反应过来还有些疼。”

桑溪玉心里一跳,这刀若是伤在了别处也还好却是伤在了脖子这要紧的地方,她靠近过去,在伤口上轻触了一把,指腹上一层薄薄的血。

她发觉这伤口不深,轻轻松了口气,自然没发现身侧的人微红的耳垂。

密林之中除了他们二人,便再无其他人。

林间风声绰绰,掩盖住他们踩在泥地上轻巧的脚步声。

“十五娘抓你是为了什么?”桑溪玉发问,她拨弄着头发,将长发放置胸前,指尖一点一点挑着上面的白末末。

褚负雪安静片刻,沉声道:“你还记得我们那时从酒坊离开时从我身上掉下来那枚玉蝉吗?”

桑溪玉点点头,她对这些宝石玉器向来十分敏感,但褚负雪身上那枚玉蝉虽然雕工极好,玉色也不错,但是实在不是她喜欢的样式,便也没多加在意。现在他猛然说起,她也想起那时候匆忙逃离时,十五娘正是因为那枚掉在地上的玉蝉而神色巨变。

身侧的人继续说:“这个十五娘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上也有这样一枚玉蝉。自从看到我身上同样的玉蝉,便盯上了我。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迷药,将我绑在了这密林深处的茅屋中,意图向我询问那个人的踪迹。”

闻言桑溪玉不由得笑了一声,道:“这世上的玉饰千千万,还不能与他一样吗?”

“若那个人是从铺子上随便买来的,岂不是所有买了拿玉蝉的人都要被她抓来细细盘问一番?”

“我当时便也是这么说,”褚负雪抬起头,头顶错落的树叶枝桠将日光分割地零零碎碎,“可她像是疯了一样。”

“我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他沉声道。

桑溪玉心觉奇怪,想继续问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负雪对上她懵懂的目光,真切道:“她说她找了那个人三十年,如今又出现在浔州,她与薛三郎拐卖少女或许别有用心,并不单单是为了钱财那么简单。”

桑溪玉听得一知半解,在脑海中理着这些乱如棉絮的线索,忽听得耳边一声询问,

“桑女侠,你想当天下第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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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真真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