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她得逞了,结果却不是臆想那样,有点挫败,像泛滥的水面波纹,说不明道不清。

陆烟能感觉出他越来越不对,因为车速赶上投胎,她没叫停。

跟他一起送死,血赚。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和满嘴肥肠的什么男人拼个你死我活,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陆烟探身看了眼男人,握车把的双手青筋暴起,锋利削风。

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她斟酌两秒,抬手捞了把风,风流穿过指侧,像握住了从前丢失的,不敢奢求的。

陆烟没有告诉他目的地,覃昀也没有问,这条路似乎能永远走下去。

如果他们都不开口。

覃昀走偏道,过了弯,人烟稀少,来往行人单手就能数清。

陆烟黑发舞得张扬,风把衣衫灌满,紧紧贴着,将陆烟和他之间缝隙填补。

她一身浓墨,车身是惨烈的赤红,在褪了色北方小镇肆意尽兴,以疯了一样的速度赴黄泉。

天地上只剩他们,人间绝色。

陆烟望着倒退迷糊的景物,有陌生,更多是熟悉,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在梦中不断折磨她的画面。

她被这些割裂分食,心脏血液逆流跳动,抱着他蓦然握紧拳头,许多声音尖叫,疯狂之后达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陆烟勾唇自嘲,她回来了。

覃昀对她何其敏锐,她虽常常沉默,但现在一反常态安静,连环着他腰腹的手臂也松了。

这个女人,看似完好如初,实则都是洞,漏风,漏到他这。

把她的蔫萎和多情,狂热和泥泞惩罚给他。

她不被原谅。

她是他的,她不是他的。

覃昀闭了闭眼,车速更快了。

陆烟没管撩飞的衣裙,脱掉高跟鞋拎手里,扶着他肩膀站起来,没掌握好平衡,不小心差点滑下去。

在覃昀急刹车前,陆烟环着他脖子,整个人爬他身上借力站稳,“别停。”

覃昀猛地放慢速度,语气比以往都冷,“你找死么。”

陆烟笑,颇为轻松晃了晃高跟鞋,“这不没死成吗,别担心,我不会死在你面前。”

她刚刚改变主意,拉他垫背有些可惜,他应该往前走。

手腕松了一瞬,又攥紧,像没有明天,发了狠攥紧,只是速度愈加慢,陆烟能清晰刻印一尺一寸曾埋葬她的土地。

陆烟踮起脚尖,视线落到浅池,荒废很久了,树枝围一圈,青苔浮在水面,在那里她被人摁着呛到快死了。

时间太远,年纪又小,怎么弄的记不大清,倒喝了不少水,还有笑声,好放荡。陆烟下意识拿烟,想起来抽完了,深吸一口气妥协,反正到这儿就没有好事儿。

陆烟默数,途经时毫不犹豫,抛垃圾一样好潇洒抛出去。

连带那些不堪的过去,屈辱,痛苦,喧骂,砸个粉碎。

扑通两声,惊天动地。

“覃昀——”

女人声音被风扬起,劈破头盔,涌入他耳膜。

覃昀咬了咬牙,她再这么莫名其妙叫他,就扔了她。

他没有听到下一句。

因为下雨了。

鼻息间是濡湿发霉的老旧建筑味道。

这破天阴晴不定。

陆烟轻嗤,她有点累,喊不动,干脆摘了他头盔,情人般耳鬓厮磨,低语呢喃道,“你有遗憾吗?”

覃昀不想理她,仍望向后视镜。

她看他的眼神有种克制的冷静,他认识,那年她求着留下也是这样,分寸拿捏得当,其实全是幌子。

觉得好玩,命都可以不要。

陆烟湿透了,湿衣勾勒曼妙曲线,发丝一缕一缕搭在肩头,她帮他挡大半雨。

市井沿街音乐放的响亮,合着雨闷闷的。

她身边是疾风骤雨,怀抱温柔炙热。

“没有。”

“是么。”他额际滴落的水滴滑到她手肘,陆烟审视片刻,放弃了,他说实话她也会忘。

成毅山的房子在触手可及地平线,陆烟自言自语,“我有很多。”

十二岁没能死尤甚,他们没死排第二。

“但不重要了。”

覃昀漠然目视前方,听她放屁,她今天跟喝假酒似的。

陆烟无所谓耸耸肩,给他说在哪停,“既然你没醉,待会儿抱我好了。”

摩托车停在离成毅山家一条街,檐下避雨,仍有细雨零星打在脸颊,凉丝丝的。

覃昀下了车,拿走她正玩着的头盔,“下车。”

他不想去她家,怕会失控。

陆烟仿若未闻,盯着空落落手心,好一会儿才负手歪向他,“抱我,你答应了。”

是命令口吻。

她妆花了,整个人刚从水里捞出来,却不是楚楚动人那类,她落魄至此,也让人甘愿臣服。

他也是,陆烟想给他脱光,只她一人欣赏。

覃昀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你有够不要脸的。”

陆烟拧了拧湿发,水滚珠似落,“当你夸我了。”

他没耐心跟她耗,扯手腕硬把她拽下来,比预想容易。

陆烟站不稳,就靠着他胸膛,暖洋洋的很舒服,眉头轻皱了皱,“疼。”

她语调冷飘飘,惯有伎俩,覃昀习惯,“陆烟,再怎么矫气,别在我这演。”

陆烟情绪收很快。

他一向如此,算了。

“又不是没抱过。”她松手,“走吧。”

覃昀推开她跨上车,视线无意一瞥。

陆烟站定的位置,石板凹凸不平,蓄了水,应该是刚剌伤脚心,清水混着血丝在她脚底绽开来。

覃昀盯着那滩血水,笑得微讽刺。

陆烟这几年娱乐圈没白混,感受力洞察力都强,注意到便看着他,降低条件,“把我送过去就行。”

覃昀软硬不吃她知道,对其他人如何更不关心,她只是觉得她这样说,他一定答应。

她能自己过这条街,能做许多厌恶的事,世界那么大从不围着你转,人得学会低头。

可在他面前,无理取闹也坦荡。

炮友的新鲜劲淡去,他们彼此都将遗忘。

静了有段时间,檐边水啪嗒啪嗒敲着石板。

“上来。”覃昀淡淡说。

陆烟等的就是这句,老实了一路,进屋又赖账,吩咐他买点医用品。

覃昀倚着门框,扫量她:“别得寸进尺。”

陆烟露骨极了,边脱衣服边往里走:“我也没让你惯啊。”

她最近瘦得厉害,很少见的没气色,口红都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们才分开半个月而已。

覃昀看着她背影沉默。

陆烟发誓她不是故意摔倒,楼梯上摔下来简直要命,她没听到动静,以为他离开分神了几秒。

妈的,再不想他。

不过效果可观,覃昀丢下一句“等着”,人就摔门而出。

陆烟在原地发愣,疼都忘了。

还挺怜香惜玉。

成毅山把房子收拾很干净,陆烟佩服他,各种方面。

横竖他不抽烟,陆烟直接翻箱倒柜找出条尚合眼的浴巾,脱光,真空套上。

她没吹发,简单用项链挽了发髻,卸妆的时候往阁楼看了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肯定有趣。

陆烟坐在客厅沙发,屋内暖气断了,她抱着自己,冷压过所有痛感。

她什么没想,也厌烦去想,任凉意渗透。

这陌生的家里,茫然的一切,似压榨警告,她是脏的。

覃昀速度比想象快,原本打算趁机做点其他,陆烟心思全无,不咸不淡地夺过药品,道谢没打算说,“你走吧。”

覃昀看着她,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陆烟,她没有心的。

“你让我走就走?”他伸手用力捏住她下颚,轻而易举便可以毁灭,“当我是什么?”

“不然呢。”陆烟非常冷漠,“你以为你是谁。”

陪她折腾半天,覃昀情绪到了爆发临界,他们都没察觉到两步远的陆石鹏。

陆石鹏裹着厚羽绒服,打着轻微牙颤,“陆……烟?”

出声,哑的不像话。

陆烟怔住,还有覃昀。

三人相撞,大雨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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