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变化

这场大雪至今已下了三个年头了,三年间,太阳从未升起。

城中的篝火正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围着炙热的光明庆祝着,而那位左右不了这场灾难的天子依旧坐在高台之上。

他眯着眼俯瞰着这座快要被吞没的城,眉头紧皱,时不时抬头望向黑暗中城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降临。而高台之下,在这场灾难中残存的他的子民们正围绕着篝火高声歌唱。

他们高举手臂,一遍一遍地唱起熟悉的歌儿。

“天有灵兮降飞羽,飞羽振翅兮佑我王……”

即使不见天日,庆典的歌也要唱起。

大部分的人眼中都盛着疲惫和绝望,他们说不清自己在庆祝什么,只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可以掌控的“规律”。

“啐!”巡逻的男人看了一眼篝火,转头向火光盖不到的黑暗中啐了一口。

“你妹妹也夭折了吧。”跟在他身边一起巡逻的男人看到了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找个话茬,唯恐眼前这位口出什么狂言给自己惹上麻烦。

三年的天灾已经很要命了,他绝不希望自己在天灾中顶了三年,最后却要因为身边人的一句话把命葬送在人的刀下。

不过这个话题他找得不好,太不好了。

“没有,她还没出世就和我那亲娘一起走了,算陪葬吧。”

“……”

一句“节哀顺变”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许风雪不光可以封存生灵,还可以封存一些话。不过显然对方并不在乎,他看了一眼围着篝火的人们,又转头看向黑暗,停住了脚步。

“这鬼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远舟……”

他想开口安慰,对方却率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啦,这不还有亮儿呢。”远舟短促的把身体里的气呼出,用下巴指了指篝火。

生命过分脆弱,随便少点什么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雪花抱成团从黑暗中向人间飘落,清清白白。

黑暗中,一个身穿黑色轻甲的少年快步走到远舟身边,与远舟耳语起来。

“我就知道。”远舟嘴唇使劲抿了一下,鼻子不耐烦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那位正琢磨怎么安慰自己的人,见对方脸上还挂着为难和后悔,不免有些无奈,遂用肩膀拱了一下对方,等对方看向自己了,再用下巴指了天子的高台:“放心吧,从那看过来,我们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那位本来还在心里疯狂后悔找了个烂话茬,好端端的聊什么不好,非要提死人的事,还是人家亲娘亲妹妹。他虽然脚步跟着远舟在巡逻,但满心满脑都在想自己要怎么才能找补回来一些。因此,当远舟拱他那一下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我不是怕这个……”他顺着远舟的下巴也看了眼天子高台,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远舟在给他找补,让他不必为了刚才的话不安,可恰恰因为这个,他内心的不安就又增加了几分。

“盯好这里。”远舟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那些无用的解释。

“顾慎之啊顾慎之,你是怎么做到永远慎在不重要的地方的?”远舟在心里嘀咕着,眼睛却并没有再看他,只是自顾自跟随着刚才与他耳语的人走向黑暗。

星星点点的火光指向了城墙的方向,那边扎着营帐。

三年的无光大雪几乎带走了全部生灵,剩下的那些不知算幸存还是天罚。

城墙前的士兵们已经披甲列队,无一例外,所有士兵的脸上都只剩下麻木。他们穿着黑色的战甲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长久的黑夜带走了他们的表情,即使走到近处去看,他们也毫无生气,就像是立在黑夜风雪中排列整齐的人俑,长久地等待着英雄的魂魄归来。

“陈老将军什么意思?”远舟看到列队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解。这场面虽然他再熟悉不过,但距离上一次见到这个场景也至少有五年了。他快走两步来到那领路的士兵旁边,小声询问。

那领路的士兵却并不做声,只是将他引到最大的营帐内。

“穆协领……”领路的士兵走到穆远舟面前,转过身正对着他面色凝重。

穆远舟抬手打断了他。

营帐中的情形,不必那士兵说,穆远舟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将军营帐本该是最温暖的地方,此时却与外面无异。营帐中空无一人,正中摆放着一套高大厚重的甲胄,微弱的火光映在甲胄上反出星星点点的光,恍惚间竟让人觉得这片土地失去的天空是被打造成了这身重甲。

“还有谁知道?”穆远舟绕过领路的士兵,朝着那身重甲走去。

据说,历经百战的甲胄会自带一股子戾气,这戾气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但却比任何兵器都要厉害,寻常人若是不顾性命想要走近查看,百步内便会被这戾气伤及体肤,十步内则瞬息丧其性命。

民间传说总是带着一些神神鬼鬼的影子,穆远舟对于其中的大部分是嗤之以鼻的,但对于这个,穆远舟深信不疑。

“穆协领!”带路的士兵见穆远舟抬腿就朝那副甲胄走过去显然被吓了一跳,开口想要叫住他。

两道寒光穿透了营帐内的火光,一道穿透了穆远舟的肩膀,一道割开了士兵的喉咙。

那士兵不可置信的看向穆远舟,随即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鲜血不断从他颈间的伤口和口鼻喷出,生命残存的余温升起一缕缕几不可查的白气,像是入秋清晨的霜落在了不合时宜盛开的月季上一样。

秋霜在太阳下待不了太久,人的性命亦是如此,不消一会儿,士兵颈间的血便不再涌出,白气也就着他的性命消散在冰冷的营帐内了。

穆远舟将匕首收回腰间,依旧朝那甲胄走去。

“咻!咻!咻!”

接连几道寒光射入穆远舟的身体,鲜血很快便将他的里衣浸湿。想到这一切结束后伤口必然与衣物紧紧黏在一起,穆远舟不禁眉头紧皱,鼻息中都略略带上了一抹痛苦。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朝着那甲胄走去。

“咔哒”

穆远舟将甲胄的面具摘下,顺着面具后的空档向胸甲部分摸——那里有一个很小的机关,那机关恰好在胸甲的边缘,不了解机关的人,即使将甲胄完全拆开也很难发现,只会将那小小的机关当做甲胄主人某次战争中的“战利品”。

百战的甲胄会不会因人命而自带戾气穆远舟不清楚,但他完全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能够历经百战而不死的那些将领,必然是有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手段。

关闭了机关,穆远舟环顾四周,在确定了营帐内没有其他人进来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营帐内照明的灯台,反手将那灯台拦腰一握,紧接着便朝面前的甲胄挥了过去……

灯油被甩出它们曾安坐的地方,如火流星一般四散落下。将军营帐很快便因这些火流星燃烧起来,至此,军营中也算是终于有一座篝火了。

巨大的声响自然而然将巡逻的士兵引来,他们快速而充满戒备地冲向熊熊燃烧的营帐,手中紧握着武器,眼睛也紧盯着那熊熊火焰下唯一的出口。他们的眼中带着恐惧和不确定,像是被绷得过紧的琴弦,稍微施些力便会断开。

在这样绵长的黑夜中,死于什么都不稀奇。

“呼!”

帘子被里面的人快速掀起,有绷不住的士兵大喊着冲了过去,却被穆远舟抓住胳膊一把扔了个四脚朝天。

“穆……穆协领!”被穆远舟掀翻在地的士兵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躺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赶紧站起来归队,还是原地把自己翻过来跪个结实。

“巫咸族奸细来犯,与我出城迎敌。”

穆远舟用剑拍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士兵,将一颗人头扔在了地上,那颗头正是刚才来引路的士兵的。

围在帐外的士兵并没有仔细去看那人头究竟长着什么样的脸,只收起武器快速列队。躺在地上的那个士兵被穆远舟的剑拍了个激灵,立刻起身回到队伍里。

此时这里的副将也呵斥带喘的跑了过来,见到浑身染血仿若修罗的穆远舟和已经列好队的士兵便立刻明白了过来,与穆远舟行了一礼后便立刻转头走向城墙。

“巫咸族来犯,定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全体准备迎敌!”副将对着列队整齐的士兵们发号施令,那些麻木的眼睛在看到穆远舟的样子后竟闪烁出了一丝恐惧——对于已知的宿命的恐惧。

墙下的士兵们开始如有阳光时一样走向城门的方向,传令兵跑上城墙,那些跟随穆远舟过来的士兵迅速归队。

副将登上城墙,他的步子没那么稳健,扶剑的手微微颤抖。

城中的歌声依旧,火光冲天。

也许,这场劫难就是要带走所有生灵。

孩子没出生就知道性别绝不是bug,后面会解释!

陈老将军已经离开这美丽的世界啦,至于原因后面也会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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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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