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回家,她打开电子门,阳灿的手机还丢在沙发上,她拿起来,自动亮起的屏幕让她愣了一下。
锁屏是她给阳灿拍的那张举着手机炫耀游戏主页的照片。
她摁下锁屏键,屏幕重新黑下去。
暴雨那天见到阳灿,她很惊讶,这个不应该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就这样闯进来。
莽莽撞撞,也撞的许明月心荡漾。
许明月大概是阳灿现在这个年纪,靠着纹身赚的钱第一次旅游。
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的乱走,走累了就坐在公园长椅上。
她听见了一个稚气的声音在讲话。
“爸爸,你和祖父什么时候来看我?今天的演出很……”
“我不想跟着他们住酒店,隔壁总是……”
女生讲着讲着,声音带上了细碎的哭声。
许明月寻着声音,看见了一个十七八的女孩,长相秀气,她蹲在一棵树下,低着头打电话,长长的头发要垂到地上。
演出?许明月很好奇,在手机上搜索这个城市的演出。
好可惜,是国外有名的交响乐团,艾纳乐团在这里巡演,今天是最后一场。
许明月不了解这些,待她放下手机,树下的女孩早已消失不见。
回去以后,许明月早已淡忘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在微博上,刷到了那个女孩。
原来她叫阳灿,她的微博里有一段拉小提琴独奏的视频。
她一身黑衣,长发披在身后,举着小提琴,优雅的拉动琴弓,指尖微动,干净悠扬的琴声倾泄而出。
许明月听不懂,她看着视频中认真拉琴的女生想,得多么有实力的家庭,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孩子。
看着年纪不大,就能加入这样的顶级乐团,那她还在读书吗?
许明月思绪回笼,她摁下手中阳灿的手机,屏幕亮起,和当年一样的脸庞,头发和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她内心挣.扎了几分,还是将电脑桌上的那只血漪蛱蝶的标本一起带上。
她开车重返医院,在下车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
她站在病房门口,房内推门出来一个保洁阿姨,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壶。
她推开病房走进去,扑鼻而来一股浓郁鲜香的鸡汤味,地上有着一滩刚拖过残留的水迹。
阳灿的床边站了两男一女,女人年轻娇.媚,挽着曾经出现在金融杂志上严肃的男人。
另一个站在床边的中年男人看见来人,对阳应国说:“阳先生,我先走了。”
“麻烦你了,谢总。”
那男人和许明月擦肩而过,她大概明白了,她并不想卷入阳灿的家事里。
“阳小姐,你的手机,还有你放在我那的标本。”
阳灿躺在床上,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许明月走过将手机和标本放在床头柜,转身想走被她一把拉住。
“姐姐……”阳灿的手心冰凉,刺得她心里一紧。
许明月不敢太用力,扯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许明月!”阳灿用着现在仅有的一只手掀开被子下床,鞋也没穿,就这样拉着许明月的手往外走。
“我们谈谈好不好?”她的语气几近哀求,还着些癫狂。
阳灿拉着她走出病房,关上门发出砰的一声。
许明月低头看着她光着的脚踩在白色的瓷砖上,她无奈道:“先等一等。”
她重回病房,替阳灿拿了拖鞋,准备出门时被阳应国叫住了。
“许小姐,希望你能好好劝劝阿灿,她年纪还小,虽然她不能再拉小提琴了,但她还是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我明白,阳先生。”许明月不卑不亢地回答,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阳应国走上前从胸口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许明月冷着脸将那只手推了回去,她看着那张与阳灿还有几分相似的脸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应该是用不上了。”
她推门出去,阳灿蹲在地上,右手擦着眼泪,袖口湿了一大片,她弯腰把鞋放在地上,拉着阳灿站起身。
“地上凉,把鞋穿上吧。”
阳灿听话的穿上鞋,手不自觉地抓紧许明月的胳膊。
“他们是不是让你劝我跟他们回去?我不要,我不想回家,我就想在凉城!”
“阳灿。”许明月温柔地喊她,“我没有要劝你跟他们回家,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会有工作的,我会努力的!”阳灿低下头,小声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你需要我吗?”她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眼泪顺着脸滴到衣领,晕开一朵小泪花。
“他们说我现在自暴自弃,无所事事,你也这么觉得吗?”
许明月的语气很温柔,像哄小孩那样拍着她的肩说:“不,你很棒,你做的饭很好吃,游戏也很厉害,对朋友也很好。”
阳灿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哽咽着问:“那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
“帮帮我好不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我有了工作,我好好生活,他们就不会逼我回去了。”
许明月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她嗓子干涩地发问:“我能帮你什么呢?我要怎么才算帮你?”
“我可以…我可以跟着你学纹身,我可以交学费,我可以给你当助理……”
阳灿哭的眼前发昏,她蹲下身子靠在墙上,她看不见许明月无奈地轻轻摇头。
“你的父母不会让曾经站在台上拉小提琴的天才少女去拿纹身机,我也不会轻易让一个只见过四次面的人走进我的生活。”
她的话缓慢而温柔,如同一把沁了毒的尖刀温柔扎进阳灿的心里,再缓慢深入。
阳灿红着眼抬头看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原来我们才见过四次面啊。”
四,还真不是个吉利的数字。
阳灿听不清后来许明月蹲下身子和她说了什么,她只看见一只纤长的手替她抹去眼泪,然后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许明月的背影渐渐模糊,阳灿没有力气,她站不起身,也再看不清什么。
她从床上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闭眼休息的阳应国,阳灿一动,他就睁了眼。
窗帘拉的严实,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阳应国在阳灿面前挤出一个笑,试图能装出些慈祥。
“灿灿,爸爸知道你还在难过,想躲在这里靠游戏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麻痹自己。”
“只是爸爸想不通,凉城到底好?回到大城市你一样可以纸醉金迷,那里只会比凉城好上千万倍。”
阳灿不说话,阳应国见说不动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个线上会议,你想吃什么和嫣嫣说。”
阳应国站起身,拿着放在靠椅上的西装外套,阳灿喊住了他。
她声音沙哑,艰难地喊出一声:“爸。”
“你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吗?你带我来这里找一位有名的老师,你忽然有事,我就那样带着一口袋现金被你丢在饭店。”
“我当时不是让你在饭店等我吗?你自己乱跑,让我和李竹一顿好找。”
“我有钱又怎样呢?我才八岁。”阳灿自嘲地笑出声,她看着四十多岁还算年轻的阳应国。
“饭店人来人往,老板收了碗筷,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我满大街走,最后有位好心的阿姨借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打给你,你说,再等等。”阳灿的嗓子如同破掉的风箱,她看向床头柜,拿右手端着水杯喝了口水。
“我在那个阿姨家等你,她好像妈妈,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妈妈。”
“后来那个阿姨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不是不接就是接了就挂,你打回来说要接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阳灿的眼睛哭得好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分泌泪水。
她眨着眼,想将这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阿姨牵着我,我看着小区里的一家又一家的灯暗下去,等到我快在站在阿姨怀里睡着。”
“终于…我见到了李助理。”
阳灿笑起来,眼泪从眼眶挤出,阳应国的脸上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灿灿,我一直都是在为你考虑,为你好,可我工作太忙,你也应该理解我。”
阳灿摇着头说一些憋了很久的话。
“要理解你心疼你的人是江嫣,她是你老婆,我不是!”
阳应国不再理会她,丢下她一个人在病房,她擦去眼泪,伸手去拿手机,翻遍列表,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她忍下砸手机的冲动,在列表找到思渺,聊天框里面全是那天思渺发来的消息。
她已读不回,思渺却还在庆幸,她没有被删除拉黑。
几行消息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闭上眼脑海是昨日那个女人的模样。
她低着头,眼里含泪,她说自己是同.性恋。
阳灿起初只是觉得她温柔漂亮,想和她交个朋友,却没想到许明月会误会,甚至……心动。
她打开手机查,同.性恋是病吗?同.性恋不是病,只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
得到答案后,她关了手机,闭上眼继续回忆。
她喜欢许明月吗?她会因为许明月有心动的感觉吗?
许明月很漂亮,她只想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她的身上很香,令人安心的柑橘香气,她的长发垂在阳灿脸上,柔软中也带着轻微瘙痒。
不,这不对,阳灿开始恐惧,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太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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