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亭生活很规律,每天八点过开始洗漱,九点一到就上床睡觉。
温雨眠高中三年都习惯十二点左右睡觉,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照顾外婆睡下后,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一直打架,困倦得不行。
原本想晚上能够安静得码会儿字,可对着电脑却无法集中注意力,脑袋昏昏沉沉,像被塞了许多铁块。
许是今天太累,做了两顿大餐,还大哭一场,挺消耗精力的,温雨眠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在键盘和被子之间纠结一瞬间,最终生理**战胜了理智,毫不犹豫地选择扑向被子的怀抱。
瑾城的天气向来很有特点,白天不太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全留在晚上倾泻。
温雨眠刚躺下,还没完全睡着,耳边便响起滴滴答答的雨声,伴随着呜咽的风声,催促着她进入梦境。
很快,温雨眠就感觉自己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吧,房间里的一切变得模糊而抽象,她被无边无际的温暖海水浸没,波浪推着她沉沉浮浮,漫无目的,没有方向,但她并不觉得难受,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惬意与轻松。
渐渐的,这种惬意变得具有压迫感,温暖的海水开始灼热,温雨眠挥动着被浸泡得无力的手脚挣扎,她扯着嗓子大声呐喊,海洋却吞没她全部的声音。
她逐渐脱力,无助的身体向海洋深处滑落。
就在这时,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温雨眠挣扎着努力倾听。
黑暗中,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这个声音是!
下一秒,温雨眠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好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话铃声在响。
她费力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却看不清上面的字,就像被模糊处理过似的,全部糊成一团。
还在做梦吗?
温雨眠胡乱点着屏幕,手机听筒里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班长,我的鼠标是不是在你那里?”
“什么声音?”
温雨眠不满地嘟囔,这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的,烦死了。
电话那头的雷啸立刻从温雨眠沙哑的嗓音和奇怪的话语中察觉出不对劲来,又试探地叫了声,“班长?能听到我说话吗?”
“别叫了,烦死人了!”
温雨眠不耐烦地在屏幕上乱戳,雷啸来不及再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挂断。
雷啸再拨,再被挂断。
连续几次拨号都被对面干脆利落地挂断。
他盯着方才的通话记录,眉头紧蹙成川字,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温雨眠外婆的电话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雷啸立刻从床上弹起,睡衣都顾不上换,操起手机,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滂沱的暴雨劈头盖脸,雷啸刚跑出几步头发和上衣就被淋湿,跑到小区门口时,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啪嗒啪嗒地向下滴水。
下雨天网约车生意异常火爆,雷啸等不及慢慢派车,选择打赏1000,很快雨幕中开来一辆奔驰商务车。
雷啸坐在车上,焦躁地反复拨出温雨眠的电话号码,没人挂断也没人接听。
到底怎么了?他的眉头越走皱越紧。
雷啸不停催促司机,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离温雨眠家还有大约500米的地方,车子突然抛锚,怎么也无法重新启动。
现下情况紧急,雷啸没有时间等维修,只好推开车门,顶着暴雨往温雨眠家的方向跑去。
同向行驶的汽车上,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趴在玻璃上好奇地向外望,前方一个跑得飞快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跑得好快!”
正在开车的女人随意瞥了一眼雨幕中那个奋力的身影,敷衍地嗯了声。
“妈妈妈妈,我都看不清他的脚,他是不是奔跑侠啊?”坐在后座的小女孩侧头看向妈妈,寻求认同。
女人瞥了眼后视镜,见后方没车,打右转向灯进快车道,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女孩儿见妈妈认同自己的想法,重新将脸贴上车窗,盯着渐渐被甩在车后的大哥哥,好奇道:“那他也是去拯救他女朋友的吗?”
女孩儿妈妈眉头皱起,啧了声:“小小年纪,谁教你的这些。”
小女孩儿稚声稚气地说:“《蜘蛛侠》《闪电侠》都是这么演的,女朋友们被坏人抓走了,大侠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拯救自己的女朋友。”
妈妈面上浮出愠怒,但到底没有对女孩发火,只是小声地嘟囔了句,“你爸一天到晚带你看些什么东西。”
女孩察觉出妈妈的情绪,小声问:“妈妈你不喜欢吗?”
女人还没斟酌好如何教育女儿成年人世界的关系,就听女孩儿脆生生地说:“爸爸说他是上班侠,要努力上班让妈妈过得更加幸福。”
女人一怔,烦闷的脸上很快晕染开一抹绯红,嘴上却说着“一天天净瞎说。”
两条腿跑出残影的雷啸并不知道前方车辆中一对母女的对话,他飞快拐进熟悉的巷口,巷内小路狭窄也不曾减速。
“咚咚咚”
张兰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在敲门声的间隙,隐约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急切地叫着温雨眠的名字。
张兰亭的心脏随着敲门声怦怦直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找乖乖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
她越想越心惊,脑子里不间断地播放起在今日说法里看过的各类型入室杀人案。
门外动静越来越大,似乎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张兰亭后背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报警!
这两个字在慌乱的意识中突出重围,瞬间占领张兰亭的全部思绪。
对,报警!报警!
她赶紧扑向床头柜,颤颤巍巍地捧起手机开机。
刚一开机,立马跳出好几条未接来电,全是同一个备注为“乖乖同学”的号码打来的。
雷啸?他怎么打来这么多电话?
张兰亭心念一动,这时再细听门外的呼喊声,越听越觉得像是雷啸的声音。
张兰亭惊惶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一些,她按亮卧室灯,撑着身子坐上轮椅,来到门口。
“你谁啊?大半夜来敲别人小姑娘家的门。”
张兰亭侧耳倾听,这是隔壁邻居家的儿子的声音。
接着是另一个慌乱的年轻男声:“大哥我是温雨眠同学,你知道她和外婆去哪儿了吗?”
嗓音低沉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确实是雷啸的声音。
确定是温雨眠的同学,张兰亭也不再犹豫,将轮椅退后些许,拧开门锁。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雷啸倏而回头。
房门缓缓打开,张兰亭一眼就看见站在昏暗路灯下的雷啸,小伙子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脚下积了一滩水,将水泥的楼道染出一团深色的印记。
她正询问雷啸这么晚来家里有什么事,淋这么湿也不知道打把伞,就见雷啸三两步迈到她面前,慌里慌张地问:“外婆,温雨眠呢?”
“在睡觉呢。”
张兰亭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家乖乖睡眠并不沉,风吹草动就能吵醒她,今晚又是打雷下雨,又是砸门,她的房间不应该如此安静。
思及此,张兰亭心头泛起一阵凉意,当即神色一变,也顾不上再和雷啸说什么,倒转轮椅就往温雨眠的房间去。
雷啸紧随其后。
刘正狐疑地盯着两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看样子他们应该认识,但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他想了想,回家和爸妈大概说了下情况,拿上手机,又重新出门,懒散地靠着自家门框。
张兰亭坐着轮椅动作并不快,雷啸等不及跟在她身后,果断绕过她的轮椅,几个箭步就到温雨眠卧室门口。
推开房门,雷啸凭着下午的记忆摸索到顶灯开关。
按下的瞬间,房间里的黑暗瞬间被光明驱逐。
房间中央的床上,温雨眠安静地仰躺着,凉被掀到身侧,一张脸红得沁血。
雷啸一惊,箭步上前,往她额头上探手一摸,烫得简直可以煎鸡蛋!
“温雨眠,”雷啸眉头皱得死紧,轻轻拍了拍温雨眠发烫的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右手软绵绵地在脸边扇了两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蚊子走开!”
“她烧得太严重,必须立刻去医院。”
雷啸说话声音并不大,听在张兰亭耳里却像惊雷般炸开。
乖乖怎么了?小雷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兰亭心急如焚,手摇轮椅的轮椅的速度不断加快。
看清温雨眠具体状态时,她立刻慌了神,“怎么烧成这样!”
她摇着轮椅上前,拉着温雨眠滚烫的手,六神无主,一直焦急地叫温雨眠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外婆,她烧得太厉害,我得立刻带她去医院。”
说着,雷啸抬手准备将温雨眠抱起,突然想起自己全身湿透,会打湿温雨眠的衣服。
他扯了扯贴在身上的睡衣,问:“外婆,家里有我能穿的衣服裤子吗?”
“衣服裤子?”张兰亭太过慌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来雷啸的意思,说话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
“有,有,衣服,有的,外公,乖乖外公有。”
说着,她摇动轮椅退后,雷啸立马扶上轮椅的扶手,“我推你去。”
找到衣服后,雷啸立马小跑进卫生间匆忙换好,一阵风似的又刮回温雨眠房间。
手脚麻利的将被掀至一旁的凉被给温雨眠裹上,雷啸左手托着她的后背,右手勾起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雷啸抱着温雨眠快速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张兰亭说:“外婆,我先带班长去医院,你不要担心,有情况我随时向你汇报。”
张兰亭摇着轮椅慌慌忙忙跟在雷啸身后,“外面那么大的雨你们怎么去?”
“刚才换衣服时我叫了车,距离不远,现在应该已经到单元门口了。”
雷啸语速飞快地说完,也不再耽搁,离弦箭般冲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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