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隗漪去了前院做事,鸨母便又拨了一个叫妙芙的年轻姑娘来照顾红夏,说之前是给姑娘们洗衣服的,与红夏是老乡。
先前红夏特意叮嘱了,隗漪也不好再过去,只好依鸨母所言,清早就抱着琵琶往前院去。
孰料,她甫一踏进前院,鸨母翩然而至,亲热地挨过来,满脸喜意。
“好莲谊,你可真有福气。有一位俊俏儿郎一掷千金,叫你日日只陪他!”
隗漪一脸茫然,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
自她到浔城,终日都只待在月芳斋后院并不曾出去过,也没传出什么名声。
真要说,只有那日与郎君的意外相遇。
难道……是他?
想到这种可能,隗漪心中不由得一笑,这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只盼真是他罢!
隗漪由鸨母引着,往前院一处幽静的小楼走去。
两扇门扉紧闭。
鸨母到这就停住脚步,仔细叮嘱了隗漪些许事项,就一推她,催促道:“好孩子,去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隗漪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人不在斟酒自酌,亦没有盯着门口等她来。
一眼扫过去,隗漪甚至没有看到人,只有一扇花鸟画屏占据了她多数视线。
“莲谊姑娘?过来吧。”
屏风后传来一道清冷冷似溪涧淙淙流水的声音。
隗漪依言绕过屏风,等看清那人模样,隗漪心下暗叹自己真是好运。
果真是他。
此人不知在看什么,桌面上平摊一张卷轴,隗漪不知他是何脾性,只扫一眼就垂下眼睛,不再看。
即便这样,那人也很敏锐地注意到了。
“不必紧张,莲谊姑娘对这个感兴趣么?”
他把那张卷轴往隗漪这边推,示意她看,又接着说:“我名褚彦,昨日偶然遇见姑娘,不知姑娘对我可还有印象?”
隗漪放下琵琶,闻言,回头冲他莞尔一笑又有些歉意道:“公子这样的人,小女子见了如何能忘,昨日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公子,只盼您不要见怪。”
说罢,隗漪坐到褚彦对面,当真拿起那张卷轴仔细看。
隗漪并不认为自己是国色天香叫人一见倾心的长相,褚彦佯装痴迷,接近她必然别有目的。
左右自己也怀疑他与任务三有关联,正盼着与他多接触一二,如今既有机会,自然要与他周旋多探听些消息才好。
只是待她看清上面所书为何,却险些没有控制住惊异的表情。
这是一张不知是何处传来的民间小报,字迹模糊不清,隗漪勉强能辨认出隗氏……贪污……灭门等字样。
她心下顿时大骇不已。
因她身体虚弱,父母怜惜,只叫她深居简出,寻常事物不必应酬。因而旁人只知道隗家有个病弱的女儿,却鲜少有人见过。
家中几个见过她的忠心老仆也在隗氏灭门后一并跟着去了。
她行走在外,被认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因如此,眼下看到这张卷轴、对面那个似乎十分神秘的男子,隗漪倒是有些举棋不定。
不知他只是单纯关心实事,还是存心要试探她?
褚彦轻饮一口茶水,长睫低垂,掩藏眼中迅速闪过的一丝了然。
隗漪虽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却也知道此事她绝对不能露出一点马脚,便恰到好处露出一点嘲讽神情:“隗氏……贪污了落得此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隗漪强迫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佯装嗔怪:“褚公子叫小女子来,原来不是想听琵琶。”
褚彦赔罪一般为她倒茶,随意点了一首曲子叫隗漪弹。
此后半月,褚彦几乎日日都来,隗漪也渐渐习惯,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心如止水。
除去每日这糟心的应酬,隗漪也在留心红夏。
只是恰巧一日隗漪站在门口目送褚彦离开芳月斋时,竟无意间碰上妙芙神色紧张行踪诡异的去了斋外。
隗漪自然是起了疑心的,却是脱不开身跟去看看。
这妙芙……只期盼是她多想吧……
这日,隗漪送别褚彦,向他说明未来两日要随鸨母外出演奏不能相会之后便抱着琵琶往后院走。
推门却见房中早有一个人等待她。
正是许久不见的红夏。
红夏身材清减不少,精神却很好,对上红夏的眼睛,隗漪突然一怔,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充满坚定。
“莲谊,来。”
红夏伸手呼唤她,隗漪下意识往前两步搭上她的手,然后被带着依偎到红夏身边。
发上传来轻柔触感,隗漪犹豫着把头靠在红夏肩上。
红夏一下下抚摸她,似闲聊般问:“听说这段时间有个叫褚彦的公子对你很是喜欢?”
隗漪微微一僵。
“他……正是我与姐姐说过的那个。”
红夏手停顿一瞬,继续动作,却是久久没有开口。隗漪疑惑地向上看她,红夏正在出神。
“红夏姐姐?”隗漪提醒道。
“嗯?”红夏回神,冲隗漪笑了笑,“无事,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红夏姐姐,我没有动心。”
“嗯,你是个好孩子。让我听听你琵琶弹得怎么样了?明日出门去了外头可要好好表现。”
隗漪心中不安一闪而过,她点点头。
“放心吧红夏姐姐,这段时间我都有在好好练琴呢。”
红夏便又抚上她的发顶。
“莲谊是个乖孩子……我知道的。”
红夏几乎把她当孩子般宠着……除去父母,世间无人这样对待过她。
隗漪不禁眼眶泛热,只默默俯身埋进红夏怀里。
红夏待到很晚才走。
隗漪目送红夏出门,说也奇怪,红夏一走,她便困意顿生……
隗漪打了个哈欠……定是最近糊弄那褚彦太累了……
这般想着竟是直接迷迷糊糊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
翌日隗漪跟着姑娘们一齐去外面府上奏琴,回来时已是月上梢头。
姑娘们坐在府上安排的马车内闭目养神,这一天她们手指几乎就没停过,此时真是累到极点。只盼早些回月芳斋休憩。
走在最前头的车中突然传来鸨母的一声尖叫。
“啊!月芳斋!”
众人一齐探出头,就见得月芳斋里火光明亮,恍若白昼。
“走水啦!!!”
“红夏……红夏姐姐还在里面!”
红夏!
隗漪心头一震,顾不上太多当机立断直接跳下马车,直奔月芳斋。
顾不上掉了多少簪钗环佩,也来不及过多思考,隗漪只能想起昨日红夏异常的温柔。
红夏姐姐,这一定是你谋划的吧……
一定是吧!你早随那个我撞见过的人远走高飞了吧……
火应不算刚燃起,等隗漪到时,已有官兵在灭火,如今火光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废墟。
穿过许多人声,隗漪什么也看不见,只想往里走去。
两道刺目刀光拦住她。
一个身影走过来,声音很是熟悉,“不要进去,里面还很危险。”
隗漪此刻有些茫然,闻言,扭头看去,恍惚一瞬,她好像从未看清眼前之人。
“仇大人,这位是?”
一个高而瘦两撇山羊胡的绯衣男子凑上来,笑得谄媚。
褚彦挥挥手叫那人退开,只专注地盯着隗漪,柔声问她:“会叫人留意其中情况,若找到红夏,会通知你的。此地不方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说着便要带着隗漪往远处走。
隗漪还尚对这情况冲击的呆愣在原地,也不反抗,只呆呆地被眼前男人牵着往前走。
走出几步,隗漪才像是回神般看向眼前这个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此人一直用假身份潜伏在自己身边。
时机太巧了,每一次见面似乎都是试探的举动,自第一次见面后他就该是怀疑她了吧,偷听……包揽下她大半个月的生意……诸多事情都指向同一个结果,他为那个陌生男人而来,亦怀疑自己。
隗漪心中千百思绪团成团解不开,她却另有闲心嘲笑自己,现在红夏姐姐生死未卜,她竟也能如此冷静分析情况。
是命运逼迫我的。
她近乎冷漠地想。
被灭门,死而复生,被威胁,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叫她不冷静也不行。
似乎是到了,褚彦停下脚步,十分诚恳的看着她。
“褚公子?”
隗漪一脸茫然地回望过去,似乎一点也猜不着他要做什么。
“我并非故意隐瞒你,我本名仇安晏,是大理寺一名官员,奉命前来查案。”
“……原来是仇大人。不知您找我要说什么?”
隗漪微微一笑,十分平静,不带一丝愠色。
仇安晏悄悄收回目光,见她不生气,心中对接下来的话有了更多把握,眼神却是不由痕迹的晦暗一瞬。
隗漪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褚彦是仇安晏,她的任务目标。
说实话当初看见那个任务,隗漪很是疑惑。毕竟系统自我介绍是神探系统,所发布的任务与探案有关外便是为她续命。
拯救仇安晏在其中格格不入。
呵,大理寺官员,身边案子一定很多。
隗漪至此已经有些摸清楚神探系统的任务发布规律。
不过此事还有待验证,且先按下不提。
见仇安晏似有愧疚之色,隗漪便直接了当问他:“仇大人已经料到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么?”
隗漪在等他的回答,这决定仇安晏会不会被她狠狠记上一笔,并同扈青划为一类。
仇安晏坦然道:“我并不知情。我此番前来是为追查一名叫杨明远的男子。莲谊姑娘想来已经见过了。”
原来他那日看到我了么?
隗漪心中惊讶一瞬,不欲隐瞒,便爽快地点点头。
“不错,我那日见过他,也见过你。”
仇安晏似乎在斟酌有哪些事情可以告诉她。
“此人,此人身上有一件追查已久的东西。说不定在红夏手中。我追他至此,调查多时才知道两人有旧。”
“据我所知,明日杨明远要带走红夏。今夜红夏死了,那东西说不定还在楼中。”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隗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怀疑那东西在我这里?”
隗漪当真仔细回想一番,红夏从没交代过她,要说暗示之词她也没有头绪。
现在想来,昨夜睡得莫名其妙,莫非是红夏趁机存放某物不成?
只是眼前这个人当真可信吗?
对上隗漪怀疑的目光,仇安晏面不改色,道:“我欺骗你,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若你愿意,我可帮助你查红夏的案子。”
“待真相水落石出,你再考虑要不要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隗漪挑眉,听起来还不错。
她也并不忸怩,直接了当地给了仇安宴答复
“仇大人,那便这样说定了。”
仇安宴盯着她,嘴角一松。
“合作愉快。”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