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若是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责骂。”翠柳面露难色,看向一旁一个人博弈,面色如湖水一般波澜不惊的晏溪。
今日李家女眷发卖,一半都被充作了军妓,可见陛下对于李家行贪腐之事的厌恶。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是直接让人暗自买下了剩下的半数女眷,还将她们都送回了故里,若是陛下知晓……
听了这话,晏溪不置可否,没有回答。手中白子凌厉,直断黑子的大龙之势。
晏溪静静地看了棋局半晌。哎……尽管是做得再干净又如何,上位之人的手段岂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即使是父女亲情,想罚想赏,想杀想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兰州府尹该杀,该死,嫡系连坐,晏溪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国家律法如此,况乎这是大罪,关乎民生的大罪。故而观看行刑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半分不忍,反而是比起父皇来更想将这样的败类除之而后快。
但旁支,又是女眷,何罪之有......
周生的脸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富户贵子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架势,周生扶着墙不断干呕时孱弱的背影还刻在晏溪的脑海中。虽然一面觉得他太过于软弱,但......这么心软的人若是在盛世之下不失为一个好人......
看着他干呕,晏溪只觉得心下不忍,但嘴上还是不愿意放软,不依不饶,冷嘲暗讽。手上却不自觉地将怀中自己用惯的巾帕掏出来,掏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不像自己,趁着周生还在干呕没有看见,忙把自己的巾帕放到了翠柳的手心,而自己则快步回了房。
“最近几天驸马爷都在做些什么?”晏溪忍不住发问,算起来,除了那天,一直没有在府中遇见过周生,好像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一样。
翠柳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话题竟然是一下子跳到驸马爷的身上了,低着头,如实地答道:“近些天,驸马爷都在西暖阁之中,也不爱出来走动。除了国子监读书,就是同林公子一道去茶楼看戏了。”
林柏川......没想到周生竟然是和林柏川处成了朋友。算了,这样也好,自己也不想过多地拘着他。
“除了这些日常的,还有什么呢?”晏溪复问,如果就这么平常的话,为什么最近几天总感觉周生在刻意地躲避着自己......
翠柳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跟在驸马爷身边保护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半个月多前,在喜来斋,驸马爷买下了一块松林佩......”
玉佩当赠有情人,难道周生背地里面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之前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查出来。晏溪莫名的心中有了一丝烦躁,原本属于自己的,被夺走的感觉......
***
周生生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面前是摆放整齐的一张宣纸。周生生取来一块貔貅样式的镇纸,将宣纸铺平。右手执笔,写了两个字之后就感觉越来越不顺。下意识地换成左手执笔,写起来终于变得顺畅了,没想到周生还是个左撇子啊,左撇子一般都比较聪明啊......
周生生沉思了半晌,才落笔正式开始书写。
从下午一直写到半夜,这才写完,周生生将最后写完的纸举起,轻轻地吹干上面的墨迹。随后又将写完的十几张纸按顺序排好,摆放在桌案上,用镇纸压好。这才安心地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身子,写了这么久,骨头都酥了,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周生生刚离开书房,不到片刻,翠柳便提着灯笼,为晏溪照着前往书房的石子路。
书房靠墙架子上的壁灯被一盏一盏复又点亮,光亮慢慢从微弱到明亮。
晏溪青葱般的手指尖慢慢滑过红木桌案,直到停留在周生生留下的防贪二式上。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了一丝舒展,看来也不算是纨绔,知道用功,尚可……
揭开放在左边端砚上的砚台盖子,墨汁还没有干透,看来是刚走不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晏溪坐在椅子上,视线停留在第一张纸上。周生那人,看起来就好像是脑袋不太灵光的,自己可要好好看看,省的那时候有所冒犯。
“再过两刻,就寅时了。”
这周生竟然是写到刚刚才离开么……晏溪紧了紧自己的手。看向白纸上刚毅的瘦金体,都说是字如其人,看来是不能尽信。
“从今日起,不要给驸马送白粥,稀饭了,换点……他喜欢的花样。”吃了快两个月了,也亏得周生熬得住。
翠柳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公主这不就是对驸马爷有了柔情。好好好,夫妻就该这样。
翠柳回问道:“黄金酥也要一齐改改吗?”之前公主可是特别吩咐过驸马爷的早膳备好黄金酥。
“不用……”周生应当是喜欢的……
翠柳颔首,眼角带笑,公主总是这样,明明关心却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防贪二式,一为人,二为材。人,一分为二,民与官,相辅相制,官善则民善……立淘汰制,上官犯法,下官状告属实则升任,层层级级皆是如此……二为材,建桥修城国之大业,材尤重……将各地上供的材料皆刻下属地,匠人……千百年不毁匠人技艺永留青史,若毁,追根溯源……
晏溪越看越心惊,这纸上所写的策论确实是惊世之举,若是实施,成效定是颇显。但……这种方法绝不能由周生提出。
晏溪收起这最后一卷策论,仅仅留下“材”的那部分,又用朱砂在上面标注了修改点,觉得全部妥帖之后才放回桌上。
只有“材”未免太过于单薄片面,晏溪取来新纸,写下了自己从前就想推行的刺史监管之策,由周生提出,这个功劳自然是会落在公主府上,对康儿也是最好……
写罢之后,晏溪看着自己朱红的笔迹和周生墨黑的瘦金体。周生的下官监察上官,顶替上官无疑是最高效的手法,但太过凌厉,总有适得其反的危险,威胁到那些权臣的利益。还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平时那么心软的人竟然是能提出这样的硬办法……
整理好一切,天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晏溪毫无倦意地从书房之中走出,只有华服上的褶皱昭示着一夜未眠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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