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仪站在原地，双手捧着那个白玉瓶，祝雪衣却独自走远了。
晓是这沈有仪不尴尬，元霜也替她尴尬。
她咳了两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解围：“有仪师姐，能不能把这药给我啊？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实力，以后估计会常常用得上这个药……”
沈有仪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笑，走近了将药瓶递给她，柔声道：“你以后只管找我要药就行，我什么时候都给你。”
元霜眼神一亮。
这沈有仪人真好。方才自己竟因为一碗药错怪了她……那碗药暂且不提。
只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喜欢祝雪衣那个……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自己这吃了祝雪衣的，拿了沈有仪的，要是再反过头心里吐槽，属实是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或许祝雪衣只是面冷心善，嘴硬心软呢。
刚这么想着，只听一声咬牙切齿的呢喃：“该死的祝雪衣，我就是给狗了也不再给你……”
元霜眨了眨眼。
方才那句，好像是沈有仪说的没错吧。
她看了看沈有仪那张温柔的笑脸，心中动摇了下。
……没错吧？
她看了眼床上的药瓶，沉默不语。
而且，给狗了也不给祝雪衣是什么意思？
“元霜师妹，你方才说有疑问了就问我，你如今可有什么要问的吗？”
元霜回神。
她的确还搞不清自己处境，原身的背景身份，社交关系，为何受伤以及这宗门各路人物关系，这世界的结构形成，生存法则……
她漾起一抹笑。
“有仪师姐，我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有仪扑哧笑出声，轻声道：“你我这是第一次见面。你那时伤得重，可我师尊尚在闭关，我在药法堂弟子之中医术最高，所以就由我来医治你了。”
元霜惊讶道：“有仪师姐你这么厉害啊。”
一众学生里，她这算是年级第一了吧。
沈有仪轻哼：“当然。”
“师姐，那我师尊和师兄是怎样的人？”
“你师尊菩清长老是宗门内乃至灵修中最强的剑修，性格也好，待人宽和，只是对修炼一事极为严格要求。”
沈有仪顿了一下，面上柔和的笑有些变形，带着些怨恨的情绪继续道：“你大师兄祝雪衣得他真传，修为甚高，上次仙门大比中力压群雄，夺魁第一，为人……刻板无情，古板无趣。你还有个二师姐，不过素日喜欢云游四方，我没见过她。”
祝雪衣果真厉害，也不算委屈了他那一张看着就装B的脸。只是这性格评价……怎么好像有些个人恩怨？
“仙门大比是什么？”
“就是各宗门之间杰出弟子的比试，无非是朝其他宗门炫耀一下自己宗门的天骄罢了。”
元霜了解地点点头。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题。她垂了垂眼，这个问题，她是无论如何也要问的。
“……我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就是我负伤被师兄带回来的时候。”
“你身上有很多伤，多为爪子抓的，残留着妖气，伤口带毒。你重伤后还落了水，如今湖面还结着薄冰，你浑身冷透，没了气息，探不出灵力，心跳也停止了。我还以为你死僵硬了呢。”
“所以，我当时不仅没了气息，散了灵力，连心跳都停息了？”
元霜忽然睁大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沈有仪。
沈有仪只当她是为险些身亡而后怕，应声道：“是。我将一套八十一根银针全封在你命脉上都没有让你醒过来。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你的丹田处重新汲取起灵力，我才趁此机会保下你的命。”
这样说来……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许是已经死了，她倒也不算鸠占鹊巢，挤了她的位子。
元霜这样想着，心中轻松不少。
原身当时肯定已经死了，八十一根银针封不住的命脉……八十一根。
她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自己身上扎满八十一根针的场景，吓得头皮发麻。
那都扎成刺猬了！
“是有些像刺猬。”沈有仪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捂着嘴轻笑道。
元霜叹道：“有仪师姐，你医术好厉害，而且感觉跟什么都知道一样。”
沈有仪闻言脸颊微微发烫，抿唇也压不下勾起的唇角，将手搭在元霜的手上，有些羞涩道：“师妹，你我年岁相仿，叫师姐太见外了，不如唤我一声有仪吧。”
元霜没想到沈有仪为人如此纯粹。对她好一次，她有千百次回应；夸她一句，她便将你当作知心人。
“有仪……那你以后叫我小霜吧！”
两只纤细白皙的手相握，沈有仪就这样成为了元霜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元霜并不见外，毫不客气地拉着沈有仪问这问那，问东问西，一有将心底所有疑问全部得到答案之势，累得沈有仪口干舌燥，期间喝了三次茶水才罢休。
日落昏黄，远处连绵的山脉将最后一丝红透的日光吞下，只剩金灿灿的光晕，东边夜幕已然升起，天穹中央明暗交映，一轮半圆的黯月贴在分界线上，摇摇欲坠。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药法堂去。小霜，你早些歇息，也更好恢复灵力，明日我再来看你。”
沈有仪站起身，将屋子的窗户关紧了，折返回床前，端起托盘与空药碗，道：“春寒料峭，夜间一定掖好了被子，还在养伤的人千万不能受凉。”
元霜点点头，朝离去的沈有仪道：“有仪，晚安！”
沈有仪一愣，笑着将门关上，道：“夜安。”
她走出几步，仍觉得不妥，远远望着那园林中藏着的卧房，手中捏诀，设下了一道隔寒结界，方转身离去。
元霜的房间内没了人，空空旷旷，一如刚醒来时那样。
她看见床边木桌上摆着些东西，好像是有几本书。她心中好奇这个世界的书上有什么，起身下床，脚一沾地，左腿膝盖便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痛呼出声。
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到了桌前，只见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台蜡烛才燃至半截的烛架与几本没有标题的书册。
翻开书册封面，眯起眼睛一看，书中第一页写三个大字：《清心诀》。
再翻到第二页，便是竖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了。房间昏暗，这些字如蚂蚁搬家般成群结队地排成一起，即便是凑到眼前也看不清是个所以然。
元霜翻了翻桌面，没有找到点火的打火机。忽地想起，这里应该只有火柴。又想起灵修不用火柴燃灯，只需轻轻一句引火诀，是以这房间内自然没有可以引点燃蜡烛的东西。
引不燃灯，只能一瘸一拐地回到床上躺着，梳理今日发生之事，百无聊赖。
无聊怎么办。
无聊睡觉呗。
阖上眼睛，呼吸放缓，轻数着自己的呼吸——这是她高考前夕失眠时一个朋友教她的入睡小妙招。
不久后便沉沉入了梦乡。
梦境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夜幕，脚下是清透幽深的深潭。元霜轻轻迈出一步，脚尖点在水面上，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脚尖却止在涟漪中心，像隔了层玻璃一般，踏不进水中。
她向前走着，四处张望，回头却见一水色衣衫的身影立于自己身后，吓得后退了两步。
她蹙起眉，警惕地问：“你是谁？”
“你白天不是还在找我吗？”
那身影开口，声音若远方传来的空灵笛声。
“你是那个把我搞进这个世界的人？”
那身影不急不慢地“嗯”了一声，继续道：“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那个所谓的‘系统’。”
元霜眨了眨眼，没想到她的系统如此人性化，居然还有人形。
她挂起一抹自己认为极有亲和力的笑：“系统，你让我回去吧。我今天旷工了一天老板指不定多生气呢，万一把我给炒了，到时候我付不起房贷，交不起水电费，连上吊都买不起绳子啊！”
“可以回去。”系统大方道。
元霜一喜，刚准备感谢他的大恩大德，却又听见系统继续道：“——但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就条件吧，只要能回去就行。
她想起昨夜梦中的情景，心中忐忑开口：“什么条件？”
总不能真要她修无情道吧。
“等你参透了无情道，飞升上仙，我就放你回去。”
元霜笑容垮了下来。
“不行！那要好长时间，我在那个世界消失这么久，再回去都成黑户了！”
系统慢悠悠地道：“噢，那我不管。”
元霜一听系统这慢慢悠悠的声音心底就一股无名火，却不敢得罪系统太深，咬着牙假笑道：“那我有什么金手指吗？能让我修行进度一日千里的那种。”
系统依旧慢悠悠道：“没有。”
“那我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对了，我能告知你未来的一个剧情。”
元霜正准备发火，闻言将怒气暂时压制下来，好脾气地问：“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你未来会参悟出无情道。”
元霜火了。
不是明星演员那种火了，而是发火了。
她一把抓起系统的衣领开始怒骂，上至祖坟九族下至猪狗牛羊，全按在系统身上来了一套。
可一回神，自己手中不过死死攥着的一角被子，哪还有什么系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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