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雪肆虐。
稻香村坐落在山洼里,飘散的絮雪糊住视线,辨不清方向。
“嗵——”
身体撞开小屋的木门,二人双双摔倒在地。屋子里漆黑一片,林婉云循着记忆把李嗣拖上炕头,抹黑寻到桌上的油灯,点燃油芯,暖黄的光撕裂黑暗。
炕的另一头阿婆睡得安稳,身上还有温度。林婉云暗暗放心,起锅热灶,打算煮点青菜粥暖暖胃。
颤抖的手点燃灶火,林婉云坐在灶洞前,伸出冻到发紫的双手,小心翼翼烤火解冻。
火光的温度传遍小屋,昏迷的李嗣渐渐有反应,从坑头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水烧得沸腾,咕噜咕噜冒着水泡,林婉云舀了些热水,用帕子打湿了,替李嗣擦去满身的血污。
差不多时辰,熬了些青菜粥。
喂阿婆喝了点,她又给李嗣盛了一碗,费力灌下一些,这才把锅底的锅巴舔干净了。
林婉云平时都是一个人睡,多了李嗣,她把自己仅有的一条被子给了李嗣,自己则挨着阿婆睡。
第二日,阿婆还是没有苏醒的痕迹,李嗣仍旧昏迷,身上的伤要是不及时处理,会有大麻烦的。
林婉云从角落取出蓑衣,迎着风雪,去往的小妹的家中。
到了门栏前,屋里的吵闹声传到屋外。小妹站在冰天雪地的北风里,用木铲舀雪舀进身边的木桶里,看见风雪中的消瘦的身影,眉间带喜,“婉云姐姐?你怎么来了?”
林婉云裹紧蓑衣,鼻子被冻得发红,“我想找些药,小妹你方便吗?”
一听到是药,小妹露出担忧的神色,“婉云姐姐你生病了吗?”
“不是,是我劈柴的时候伤到了,一点小伤而已。”她连忙解释,生怕小妹担心。
小妹立马说:“方便的,婉云姐姐你等着。”说罢,转身朝屋里走去。
小妹刚进屋,屋内的动静更大了。
林婉云伫立良久,双腿被冻得没有知觉。她有些于心不忍。
小妹的哥哥曾是封平县的武状元,被人冒名顶替,全家状告无门,心灰意冷回村里遭人白眼。父母死得早,媳妇又是个泼辣的,剩下个年龄幼小的小妹,在家中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活着。
但只有小妹哥嫂家才有治疗刀伤的药。
小妹折返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药的,一股脑塞进她怀里,笑嘻嘻地说:“都拿去吧。”
林婉云心里感动,也只能如此:“谢谢小妹。”
回到家里,李嗣已经苏醒,端坐在炕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放下那些瓶子,指指自己,又指指他,“这里是我家,你不要害怕,这是给你治伤的药。”
她一个人不太方便给他宽衣,也没有足够的力气脱掉他的衣服,只能用眼神示意。
李嗣了然,走进厨房,脱下脏乱的衣衫。
厨房的幕布后隐约能瞧见男人瘦削的身影。李嗣光着膀子出来,身材比她想象中要瘦弱,小腹部位的薄肌更显紧实。
他靠着木桌坐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顺着他的眼神,林婉云拔掉药塞,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密密麻麻的伤口入目,看得她头皮发麻,林婉云忍痛地抹着药粉,温柔地吹着伤口,安抚李嗣的情绪。
冰凉的指尖在后背游走,李嗣被冰得一颤,听见她说:“我叫林婉云,你叫什么?”
“陆嗣。”
李嗣的音色偏中性,有种莫名的好听,就像是夏日清脆的鸟鸣,悦耳舒心。
他有意隐瞒身份,林婉云也不戳破,他应该是有苦衷,不想让自己知道吧。
上好药,那身衣服也不能再穿了。
她的衣服不多,也不适合他穿,阿婆的更不合适。
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穿不下的衣服,扯烂了动手缝制一件给李嗣。
穿针穿了半晌,衣服没缝好,手指头被扎得都是窟窿。
李嗣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接过针线和衣服,娴熟的缝补起来。
“你还会这个?”林婉云有些惊讶。
“略懂。”
虽然是谦虚之言,可李嗣的手法和她在镇上见过的绣娘差不多。
她合拢双手,搓了搓,从厨房端出火盆,放在李嗣的脚边。
烤着火缝衣服,这样就不会冻手了。
李嗣的目光却落在她那双黑乎乎的脚丫子上,林婉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双脚窘迫地往里一缩,掩盖着不自在。
已经是午时,林婉云到厨房做饭缓解尴尬。
等做好饭,从厨房出来,李嗣早早等着她,手中有一双新做的布鞋。
“给我的吗?”
李嗣蹲下身,宽厚炙热的手掌握住脚踝,轻易的套了上去。
“天冷,别穿草鞋。”李嗣穿的是一身旧衣改制的衣衫,仍然透着一股不染纤尘的气质。
他用剩余的布料赶出来的,做工虽然粗糙,但比草鞋好太多了。
林婉云穿着新鞋,来回晃着脚丫子,惬意地喝着青菜粥。
今天的粥里她特意放了小米,粘稠的小米混着野菜,喝起来有种难得满足感。
李嗣坐在桌对面,慢条斯理喝着,把碗里的小米粥喝得很干净。
等吃得差不多,林婉云开始给阿婆喂一些。
老年人的胃口没有年轻人大,吃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剩余都让她和李嗣“消灭”完毕。
约莫三四日过去,阿婆逐渐知道李嗣的存在。
这日,李嗣在桌边擦剑,阿婆虚弱地呼唤着林婉云。
李嗣放下剑,往炕头靠了过去,他坐下来,俯身倾听。
“囡囡......”
“你要照顾好囡囡......”
阿婆像是回光返照,一双手直直立在空中,被李嗣捉住,塞进被子里。
他掖好被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外面的积雪化了一些,林婉云挖得野菜也比往日多了一些。
平日里都是林婉云负责做饭,李嗣负责刷碗,分工明确。
今日的李嗣提出他来烧饭,林婉云没拒绝,在厨房打下手。
李嗣的手艺就是好,烧出来的饭菜色泽油亮,味道也不错,林婉云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阿婆没怎么吃多少,林婉云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等到晚间,李嗣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他从角落里撑做起身,点燃油灯,往林婉云身边靠去。
林婉云埋在□□,自己抱着自己,呜咽声似苍蝇。
她断断续续地说:“阿婆死了......”
“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李嗣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举着油灯站在身炕边,用行动陪着她。
望着阿婆凉透的身体,林婉云总算明白为什么李嗣会主动做饭,他想要阿婆走之前吃顿好的,哪怕只是简单的野菜叶子。
原来她的厨艺这么烂,李嗣却一直不说。
还有阿婆......
天气再冷,尸体也不能停放太久,林婉云在屋里做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天不亮就和李嗣把人运进地里。
两人刨了很大的坑,用草席裹了,埋进土里。
李嗣用木头刻了墓碑,立在土坟前,也算是落叶归根。
林婉云跪在坟前,重重磕头。
她虽是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但有阿婆做依靠。阿婆是个苦命人,从小嫁到乡里做童养媳,生了几个儿子,辛苦拉扯大,老了不中用,没人愿意养老,还是她和阿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朝夕相伴这么些年,感情早已深厚。
林婉云纵使有再多不舍,但斯人已逝,一味沉浸在过去,伤的是自己,日子就没有盼头了。
林婉云照常出去挖野菜,只是脸上少了笑容。
这日,她下山回到村里,小妹匆忙找到她,焦急地说:“婉云姐姐不好了,村里来了好多人,挨家挨户搜查,连我哥嫂家都没放过。”
林婉云心中一惊,看向家的方向,撇下小妹,匆匆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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