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今夜无月,浓稠的阴云拢在南海上空,浪涌如墨。

蓬莱岛上还散落着零星灯火,不断移动着,像行走的星火。那是巡逻的弟子。

岛上山势起伏,植被茂盛,楼阁殿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不同于归一宗的大气磅礴,乃是精巧之美。

岛主居所,葳蕤阁外。

染红缨领着一队人匆匆走过,一身红衣蹁跹,扬起地上堆叠的浅粉樱花。

“师姐。”一身着青衣,腰悬竹箫的青年迎上前,正要行礼,被染红缨抬手制止。

“岛主如何?”她蹙起秀眉,单刀直入。

青年面露忧色:“岛主依旧未出。”

染红缨随着他目光望向一旁的三层小楼,青绿色的结界罩在葳蕤阁外,将一切神识窥视都阻绝。

也未点灯火,漆黑死寂。

“已经七日了,”青年道,“岛主过去闭关,都会提前知会,安排闭关期间岛上事宜,此次却没有任何预兆,侍候的婢女说,前一日岛主如常睡下,次日起身时便已不能入内。”

染红缨道:“可有试着传信?”

青年摇摇头:“试过了,一直没有回音。”

染红缨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葳蕤阁外遍植樱树,花开如云,四季不败,此刻风起,忽地扬起大片落花,染红缨眼前明明灭灭,尽是细碎暗影。

她低垂的浓睫掀起:“拂水居可知?”

青年忙道:“师姐放心,断不敢让李居主知晓,拂水居的来信都以岛主闭关为由搪塞过去了。但……事出反常,恐怕遮掩不了几日了……”

他话中之意染红缨再清楚不过。拂水居主李希音,向来爱粘着他们岛主,一年里呆在岛上的时间比在拂水居还多。便是回宗门理事,也要与岛主书信来往,如今情形,遮掩七日已是极限了。

拂水居与蓬莱岛几乎毗邻而居,李希音随时可能来到,届时若知晓岛主生死不明,定会闹个天翻地覆,只会更不好收场。

想起梵音寺主持之死,染红缨心底的阴影愈发扩大。

她低声道:“攻阵。”

青年一惊:“师姐——”

这可是岛主居所!

染红缨挥手一招,已斜抱琵琶在手。一步踏前,碾碎落花,眉目冷凝。

“攻、阵。”

***

葳蕤阁前,各色术法光团不断撞向结界,轰鸣声不止,激荡起漫天落樱。

结界之内却寂静无风。葳蕤阁三层静室里,一名青年正闭目趺坐于床帐之中。

他脊背挺直,一身白衣,腰系绛红丝绦,眉心一点红痣,容颜清隽,发束玉冠,正是蓬莱岛岛主钟情。

此刻却眉头紧蹙,满面冷汗,眼睑不安地颤动着,像在经受莫大苦楚,置于两膝上的手几乎要捏不住法诀。

汗水滑落下颌,滴答落在地板上,钟情忽然睁开了双眼!

原本浅琥珀的眸色变作灿金,恍如灼灼曜日,将平日里好似蒙在眼上的雾气驱散一净,显露出眼底那对天生的重瞳。这一刹那,钟情眼中所见的静室已截然不同。

原本整齐摆放的屋中陈设散乱一地,桌案翻倒,浓墨倾洒,书页散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片蜿蜒的血……

钟情怔了怔,视线随着血迹的方向缓缓抬起。

只见一人衣裙脏污,扑倒在地,身下不断蔓延出刺目的血。

凌乱的黑发遮住了那人的脸,露出一截的白皙耳垂上,挂着一枚天青色的耳饰。

钟情瞳孔震颤,心口忽涌上一股血气,与此同时,楼外一声巨响,阵法终破。

钟情噗嗤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幻象顷刻消散,浑身经脉剧痛,双眼更如火灼。

“岛主!”楼下传来焦急的呼唤。

钟情眼前阵阵发黑,欲要张口,却再挺不直脊背,脱力地向前栽去。

耳畔模糊传来砰地踹门声,急促靠近的脚步声。

意识的最后,钟情死死抓住来人的衣袖:“传……令……”

***

宁平知与顾烨到拂水居时,此地正乱。

今日天晴,南海上潮平浪静,笼罩拂水居的薄雾也被揭开,站在岸边便能望见连缀不绝的竹屋。

拂水居以医术著称于世,不仅医修士,也医凡人,乃是几大宗门里最为入世的一个,宗门就建在南海之畔。

只消花几枚铜板,自渡口乘一叶小舟,一个时辰便能抵达,若赶上顺风,则更快。

故而住在海边的渔民,有疑难杂症多往拂水居拜求,加之各地慕名而来求医之人,通往拂水居的渡口素来繁忙。

宁平知与顾烨此行,表面仍打着拜会的名号,既是拜会,自然没有直接进到人家中的道理。

顾烨传信出去后,二人便等在渡口,不过盏茶功夫,一只竹筏便自远处来,停靠渡口。一轻纱白袍的的女修从竹筏上下来,径直走向二人。

“劳二位贵客久等,”她容貌文雅,气质柔和,行礼道,“在下拂水居白霜,奉师门之命前来迎接贵客。”

“顾真人。”她转向顾烨一礼,又看向宁平知,“这位可是宁道友?”

宁平知抬手一揖:“正是在下。”

白霜亦俯身还礼,柔柔起身,唇角微抿:“二位远道而来,我等本该盛情相迎,奈何门中出了些状况,便只能我来了,还请恕拂水居不周。”

宁平知道:“贵派出了何事,不知可方便告知?”

白霜苦笑:“二位随我来,待见到居主便知晓。”

***

拂水居建于海面之上,说是仙门建筑,倒更像民间南地的竹制小楼,成片地搬来海上。高高低低的竹楼之间或以竹桥相连,或抄以竹廊,再以法阵护持,不受风浪,不侵寒暑,人在其上奔走跑跳,亦分毫不移。

连绵竹楼簇拥的中央,有一座最高的三层小楼,其无廊桥与周围相连,唯有乘舟而渡。

此刻,这座小楼的第三层,轩窗尽敞,薄雾般浮动的白纱后,隐约透出一个绰约的背影。

轻风微微撩开幔帐,先露出一头及腰的如瀑长发。细看那发色竟不是纯黑,几缕浅蓝的发丝藏在其间,也不知是什么染料染成,日光一照,竟散发出宝石般的色泽。

右侧发间别了一枚同色的凤凰发饰,振翅的羽翼间却点缀着零星碎金,华贵非常,耳垂上还戴了只天青色的玉耳饰。

手腕、颈间也各有装饰,这满身珠翠的人,却正伏在案上,毫无形象地痛哭。

“呜呜呜……”

白霜先行登楼,立在敞开的门外道:“居主,贵客已……”

那人猛地抬起头,昳丽的脸上一双微微红肿的眼,不仅未损其容色,盈满泪珠的眼睫反倒衬得他有几分惹人怜惜之美。

这身着素色白裳,满身琳琅的美人,正是拂水居主李希音。

“小白,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李希音打断道。

白霜:“……”

她再道:“居主,贵客……”

李希音:“他为什么不理我了!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居——”

“说什么蓬莱岛再不与拂水居来往,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白霜:“……”

“蓬莱岛的人说他闭关了,可他过去闭关都会先和我说的,这回如此突然,我还担心他受了什么伤,要不是门中事多走不开,我昨日就去看他了!就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李希音哭得鼻尖发红,抽噎道:“莫非是我惹他生气了?可,可……我还不够听话吗?”

他又泣了半晌,眼神里露出一丝惶惑:“难道,难道是他发觉我的心思了?不可能,阿情不是这样的人,他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这样一句话不说……”

“他一定是出事了!”李希音蹭地窜起来,蹬蹬往门口冲去。

“居主!”白霜一个头两个大,忙将他拦住。

“小白,你让开,阿情一定是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李希音坚定道。

白霜姣好的脸微微沉了几分,死死拦在门前。

几番拉扯后,李希音蓦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上哪里去找他呢,我上哪里去呢……蓬莱岛不会放我进去的……”他一顿,抬起脸,“但我可以硬闯……”

“不行,硬闯阿情一定会生气,阿情一生气,更不会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又趴到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白霜叹了口气,转身悄悄退下,来到二层,向坐在窗边的宁平知二人走去。

“二位应也听到了,”她无奈,“自今日蓬莱岛传来与我派断交的消息,居主便这样了,门中大小事务无人主持,加之近来患事频生,实是一团糟。”

顾烨按剑于膝,闭目打坐。

宁平知微微蹙眉:“蓬莱岛不是向来与贵派交好?”

白霜:“确实如此,故而才更加想不通钟岛主为何传下此令。且我们收到消息后曾立刻遣门下弟子前去询问,方知蓬莱已于今日起封岛,谢绝一切外客,何日再开,尚未有说。”

处处透露着反常。

楼上李希音的哭声依旧未止,白霜面露歉色:“还请二位先随我稍作休整,待居主好些了,我定第一时间代为转告。”

小舟破开静水,一叶如苇,顺着竹桥向前,行驶在纵横交错的水道中。

两侧各式竹舍缓缓擦过,不时有拂水居弟子自廊桥经过,俱驻足行礼。有性情活泼的,更是大胆道:“白师姐,这二位可是归一宗来的贵客?”

白霜含笑点头。

那名女弟子又看向顾烨,笑嘻嘻礼道:“想必这位就是归一宗的顾真人了。”

她唤的是一人,船上却有一蓝一白两个人一齐转头。女弟子不禁怔了怔,这本是十分寻常的动作,但被这二人做得分毫不差,于默契之外,便透出一种无法言说。

好似他二人本就是一个人的感觉……女弟子心里无端冒出一个想法,到嘴边的玩笑话便再说不出口。

顾烨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淡淡道:“我已非归一宗人。”

女弟子吃吃地笑:“是哩,顾真人斩命牌出宗的事已被好事者传遍啦,但是陆掌门说你一辈子都是他师弟,真人这命牌斩得倒是无用啦。”

船已行过廊桥,女弟子又追了两步,边走边瞧:“这位公子可就是宁平知?”

这两人又一起转头了。

女弟子默了一下,才又道:“宁道友的名字我也常听,宁道友,你的名字可在话本子里传开啦!”

宁平知倒真愣了:“什么话本子?”

女弟子正要开口,不知想到什么,又捂住嘴,眼珠一转,笑吟吟道:“说不得,说不得,你若好奇,不妨改日路过城镇到书铺里买一本吧,哪个书铺都行,肯定都有哒!”

什么话本子呀,让我康康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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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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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又逼我在主角面前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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