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又想到，自己虽然嫌弃凳子硬，可也不怎么爱挪屁股，常常是一边抱怨一边坐上半天，磨磨蹭蹭地就像现在这样。玉衡也不催她，慢慢地喝着茶，一点儿没有起身的意思。贾谊觉得就这么静静坐着也挺好，是的，就让这一份想摸鱼的心情持续下去吧，玉衡看着四仰八叉躺着的贾谊，贾谊微微眯着眼，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根本看不到玉衡阴晴不定的面色。玉衡笑着说:"我现在口渴得很，想吃长安街上的醴酪了，也忘了让灵蛇和瑶环捎点回来。"
贾谊随口说：“得是街口第二间铺子前的老刘头的醴酪最好吃，你四哥也喜欢的。”
玉衡挑眉问：“你知道？”
贾谊得意地说:"我们隔几天便一块儿吃饭，我怎能不知？"贾谊没好意思说她天天上姚崇那儿蹭饭，反正当姚显的时候也蹭惯了。
“五哥，你这样，不怕被发现吗？”玉衡收敛了笑意，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口气。
“妹妹跟我说笑什么呢？”
玉衡幽幽地说道：“言宜，你的生辰八字在我手里，你可是比我要小两岁啊。怎么叫妹妹叫得这样顺口，像是叫了我十几年一般，让我听着觉得亲切。”
贾谊心中的惊慌一瞬而过，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公主，这是想五哥想得疯了？我跟常山公一男一女，绝不相似啊。”
玉衡叹了一口气：“五哥带贺狄干和狄伯支将军等人西去时，居然忘了和我道别，若是在往日，他要么不想去，要么拉着我说很久很久的话，怎么走得悄无声息？”
贾谊道:"那天我跟五公子在松风寺啊，四哥晚上夜访松风寺，五公子已经睡下了，所以没见到嘛。第二天接到诏令进宫，肯定也跟四哥打过照面了呀，只不过那天我睡的死，没来得及送五公子进宫嘛。"
“四哥说那天早上没有见到五哥，还跟我生了一回气。我就不信，就算狄兰催的急，以五哥那磨蹭性子，肯大早上进宫？连贺狄干那家伙也不对！我那天在宫殿屏风后看到五哥跟陛下告别，整个人就像一根霜打茄子！那才不是五哥呢。更何况自五哥一走就来了你，我更觉得奇怪。一个女儿家，出身关中巨富，无父无母，有一个佛门兄长，还住在五哥府上。虽然五哥爱做一些没谱的事儿，也不至于要突发奇想认一个干妹妹吧？”贾谊冷汗直冒：这剧情已经不是叙述修修补补就能圆回来了！这么一想，前一个本的疑点和漏洞也实在太多，但是她作为剧情的推动者也是创造剧情的一环！只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一切就有圆回来的可能！
玉衡打量着贾谊:"你把我刚才问的话，都一个一个圆回来，才算完。要是圆不回来，要么你承认你就是五哥发魔怔变的，要么本公主让门口的府兵和羽林郎进来，把你砍死。你当本公主出门不带人吗？"贾谊沉默了一会儿：“小妹，你觉得四哥现在发现没有？我被天雷劈了变成这样，现在还没敢告诉他。至于那个西征的五公子常山公是谁，我也不好说，反正很可靠就是了。有叔父在，打后凉也不是事儿。”
玉衡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难以置信，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既然承认你就是五哥我姑且相信。至于四哥知不知道，我不好保证。”玉衡叹了一口气，又补充说：“我就当我是做梦，万一四哥问起来，当心他把你杀了。”
贾谊道：“他怎么舍得？我原来是他最爱的弟弟，现在又是他的妻子。”
玉衡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所以他会恨你这个怪物！”
贾谊回敬道：“我现在天天跟他一起吃饭，男女大防都破完了。他若不娶我，我非得拉着他到松风寺，他出家，我当姑子才算完！我不仅要嫁给他，还要像以前那般与他一起四处征战。”直到天色将暮，两人也没来得及出门，倒是姚崇派人从隔壁送来了食盒，让她们两姊妹自己吃饭。原来尹纬来姚崇府上议事，姚崇不得闲。
贾谊心里不痛快，如果她还是姚兴，在姚崇面前跟尹纬拌嘴也没事儿，现在她变回女身，姚崇虽然对她礼遇有加，朝中大事也与她商议一二，不过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么一想，跟姚显在姚崇面前还能说上两句话毕竟不同了。
姚玉衡知道贾谊心系姚崇，安慰贾谊说：“你知道之前归附我们的鲜卑人薛勃么？”
贾谊点点头：“他是鲜卑的首领，前两年遭到北魏的攻击，还是陛下派四哥去救的他。但是嘛，鲜卑与我们羌族乃是异族，薛勃权宜之计，未必肯真心归附。我猜定是他叛逃了，所以陛下命尹大人和四哥讨伐吧。”
玉衡笑着说：“你光靠猜，真比我还灵通，佩服，佩服，薛勃联合其他胡人，将安远将军围在金城，陛下命尹纬和四哥讨伐，估计不日就要上路了。”玉衡蹙眉，犹豫着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若真要嫁给四哥，那最好现在就去。我虽然气你如今这般模样，但是还是站在你和四哥的角度想想，如果生米煮成熟饭，四哥说不定就接受你了。”
贾谊笃定说：“他不会......将就......我真怕他知道，这辈子就没这么害怕过。”
尹纬走后，姚崇独坐在廊下，翻阅司马法和孙子兵法。姚崇听见了贾谊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起身迎接，而是依旧端坐。姚崇一向站如松坐如钟，贾谊离姚崇只有两三步远，她突然不敢继续靠近姚崇了。贾谊贪恋这片刻的美好，她希望时光就定格在她最爱姚崇的时刻，而不去管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只是幻觉。
虚幻和真实谁分得清？至少快乐是真的。
姚崇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不过来？”
贾谊觉得尴尬，她踌躇着说：“我看你在忙，我还是改日.......不行，你此次出征，我要和你一起。”
姚崇笑着说：“你怕我再也回不来了？”
贾谊说：“或许是吧，我怕你回不来，我跟你成不了亲。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现在可以搬出五哥的府邸，然后和你这辈子不再见面。”
贾谊想给姚崇和自己一个犹豫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贾谊笃定姚崇比姚玉衡知道的还早，一定是。
“这不好。”姚崇看起来气定神闲，他越是这样，贾谊心里就越没底气，像是匆忙之间完成的一场论文答辩，老师就这么盯着你，不着急提问题，气氛就会似乎一瞬间降至冰点，贾谊觉得自己要完了，彻底玩完。
贾谊心里突突地跳，反客为主！一定是这一招反客为主，反正必须成功，不成功便成仁，她三步并作两步，紧紧抱住姚崇，大声说：“请你忘掉你心中的猜测，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像姚显，姚显现在在姚硕德将军那里，你必须承认这些，别胡思乱想，别猜测我，千万别，姚崇。”
姚崇和贾谊都不喜欢人多，庭院内常常寂静无人，也避免了被人撞破的尴尬，贾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越发对姚崇百般痴缠。
贾谊心想，犹豫了太多思考了太多，陷入内耗的结果常常就是——发疯。
贾谊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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