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还是这个比较好用。”
被砍下的脚很快就变成了和尸体一样的苍白,只是断面依然染着新鲜的血红。秦望用针线把它们缝合在尸体的脚腕上,她的手艺不如赵辉熟练,针线穿出的地方长短不齐,但总算是把两只脚都缝上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被困在石膏中的双脚仿佛恢复了些许知觉。
然后是江雪燕。她用钢刀剖开尸体的胸口,再用钢锯切开胸骨,将一颗完整的心脏剜出来放在一边。之后她转向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景浩然,刀尖没入皮肤,鲜血四溢。
秦望的指尖抠进了轮椅扶手。
江雪燕从景浩然胸中剖出了一颗完整的、跳动着的心脏,把它缝进了自己尸体的胸腔。景浩然已经死了,胸脯大开,肢体残缺,脸色变成了死人的灰白。他们将三具尸体放在了同一辆推车上,江雪燕和赵辉一起推车,秦望跟在后面。血液凝结在她的指甲里发干。
他们沿着走廊来到了焚化室,四个圆形焚化窗口后还有一扇白色小门,挂着一把蓝色挂锁。赵辉用从景浩然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打开锁,在江雪燕的帮助下把自己的尸体滑了进去。然后他消失了。
“他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江雪燕说。
接下来她们把秦望的尸体塞进了窗口。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随后秦望发现自己正坐在酒红色沙发上。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手上没有血,她的双脚也是完好无损。
“感觉还好吗?”
陈轩将一杯茶递给她。她点点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将它放回到桌上。
“他们都活下来了吗?”
“是的,赵辉和江雪燕都活下来了,除了景浩然。他是你们通关的必要条件。”
“我以为他是NPC。”
“不他不是,他是另一个玩家。”陈轩关切地打量着她,“不过我想剩下的事情可以留到后日谈再说,你现在或许更想回到现实世界。”
秦望摇了摇头。
“我想在这儿坐一会。”
“好吧,”陈轩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我想告诉你你在游戏中表现得很出色。你活了下来,而且你值得。”
***
这是秦希第五次和名叫丁健芳的同事一起执行回收生命舱的工作,但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依然只限于名字、职位和模糊的家庭背景。她们很少说话,因为可以分享的东西不多,生活在核灾难后的阴云下的每个人都默默咀嚼着自己的痛苦,快乐则几乎没有。她们只是望着窗外,一栋栋一模一样的楼房往后退却,和她们的灰色工装一样了无生气。
“你听说了吗?”
丁健芳打破了沉默。她的咽喉做过手术,声音干燥、嘶哑,如同生锈的齿轮。
“这个人也是玩幻世界把自己玩死的。”
秦希听见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个游戏?”
“幻世界不是游戏,是一个平台,平台上又有各种各样的游戏。”丁健芳依然望着窗外,“听说游戏很真实,脑机接口会把死亡的痛苦和恐惧传进玩家的大脑,最终导致他们猝死。”
“为什么会有人想玩这样的游戏呢……”
“为了赚钱呗,还能为了什么。”
自动驾驶汽车在一栋楼房大门前停了下来。她们乘坐电梯上楼,找到了回收地点的门牌号,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瘦小的脸上长着一双惶恐的眼睛,镶在眼眶里不安地转动着。
“我们是玛利亚系统下回收生命舱的专员,”丁健芳和在培训中一样没有感情地报出自己的来意,“经确认您的哥哥在凌晨四点五十六分已经停止一切生命迹象,急救无效,确认为死亡。我们将带走他并回收生命舱。”
男孩茫然地打量着她,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丁健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秦希跟在后面,看到这间公寓和她自己的一样窄小,靠墙放着一口生命舱,躺在里面的男人双目圆睁,已经死去的脸上依然充满了恐惧。她们按照规定拍摄照片并记录了生命舱最后的使用状况,然后开始拆除生命舱。
“他输了吗?”
男孩在她们身后问。她们没有回答,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在玩一款游戏,赢了会有很多钱。我没有储蓄卡,这些钱会打进他的账户吗?我还能用吗?”
秦希和丁健芳一前一后将生命舱搬上她们带来的推车,它将在彻底消毒和重新调试后被再次投入使用,尸体则会被送进农场成为培育蔬菜和水果的肥料。男孩站在房间了望着她们离去,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仿佛被抬走的只是一件没有用处的家具。
“还是说因为他死了,我就拿不到钱了?”
秦望听到了开门声,这意味着秦希按时回到了家里。她睁开眼睛,看见姐姐一只手扶着生命舱坐下,苍白的面孔被弧形舱盖所扭曲。
“你又参加了幻世界是吗?”
是的。我赢了,这局我赚了1125分。
秦希抿了抿嘴唇,像是要挤出一个微笑但最终没能成功。
“告诉我你在游戏里杀过人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杀人,会不会被杀,会不会死。”漆黑的眼睛焦急地注视着她,“秦望,我想听到你说实话……”
是的。
我会杀人,因为我想活下来。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是。”
秦希疲惫地闭上眼睛。所以现在她们是一样的了,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杀人,只不过秦望可以坦坦荡荡地向她承认,而她不会。她拥有两个人全部的懦弱和秘密。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见屏幕上多了一行字:
我给你买了一份礼物。在桌上。
包裹是统一用米白色再生纸包裹的,扎着印有防伪标识的纸带。秦希拆开包裹,从里面抽出一条鹅黄色丝巾,用银线绣着纤细的草叶和花朵。她转过头看向秦望后者在生命舱里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觉得你戴上它会很漂亮。
秦希将丝巾披在头上盖住秃顶,绕着脖子松松地挽了个结。她笑了,心里阵阵疼痛,仿佛柔软的丝巾化作钝刀切割着她的心脏。
“谢谢,它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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