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陌又骂了一声:“操,这小子投敌了。我们赶紧走吧。”
然而在他们身后,另外一拨人也晃着火把围了上来。他们被困在中间,无路可去。
“这怎么回事!”花姐质问道,即使透过面罩秦望也能感觉到她目光的灼烫,“枪呢,枪怎么到他们那儿去了?”
“哼,还不是这小子看跟着你们没前途,带上枪来投奔我们的。”拎着流星锤的男人得意洋洋地回答。花姐举起长矛正要上前,只听林寒烟厉声呵斥道:“不许动!”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在秦望心里敲出怦然一声闷响。她后退半步将身体隐入阴影,徐陌则放下棒球棍举起双手。
“林寒烟,你听我说!咱们兄弟一场,你也没必要在我们身上浪费子弹,车上的东西都归你们,放我们走好吗?”
林寒烟没有回答。枪口只是冰冷地注视着他们,像一只随时都会闪烁的死亡的眼睛。宋康冷笑一声:“他现在是咱们的兄弟,劝你们早点——”
砰!
林寒烟突然转过身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血肉与防护服的碎片四散飞溅,没等男人双膝落地他便再次扣动扳机,一边后退一边准确地打死了另外两个穿防护服的人。短暂的沉默后秦望听到花姐大喊:
“冲啊!”
一群人举着武器和火把向错愕中的另一群人狂奔而去,汇合成一片混乱、咒骂、叫喊和呻吟,棍棒打碎颅骨,刀尖没入皮肤,倒在地上的人被拳打脚踢,飞溅的血液被夜幕染成了黑色。秦望蹲在面包车旁,林寒烟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在这里守着,我和徐陌去拿轮胎?”
“我?”徐陌转过头。
“对,我们一起去,动作快点。”
扭打成一片的两拨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离去。秦望缩在面包车投下的阴影中,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浪潮遗忘了的礁石。过了一会儿徐陌独自一人提着两个轮胎回来了,秦望问他:
“林寒烟呢?”
“他跟那边的人起了点冲突,让我先回来。”察觉到秦望的目光后徐陌停下了卸轮胎的双手,“怎么,你信不过我?”
秦望摇了摇头,但是直到林寒烟小跑过来的那一刻她才松了口气。她问:
“你还好吧?”
“还行吧,没杀人。”林寒烟将手枪插进腰间,“车怎么样了,能开走吗?”
“能,你再等我会儿。”
“你们要去哪儿?”
花姐和几个手下向他们走了过来,手中的长矛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秦望握着斧子站直身,林寒烟拔出手枪,徐陌回过头:
“没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帮你们的忙,你们让我们上路的吗,我们看你们忙着,就没敢打扰,想着把轮胎换完就走了。”
“你们打算去哪儿?”花姐身旁的一个男人问道,“世道都乱成这样了,不如留下来跟着我们混吧,跟着我们还能有吃有喝,不比在废墟里乱窜强?”
“这是我们的事,”秦望抢先开口了,“你们说了会放我们走的。”
花姐上下打量着她:“听你们的语气像是已经找到下一个落脚点了?”
“和你们无关,”林寒烟走上前晃了晃手里的枪管,“轮胎换好了吗?”
“哦,好了。”徐陌站起身。林寒烟用手枪指了指车门:
“你们先上去,我等下上来。”
面包车灵活地掉了个头重新滑进了废墟之间的道路,秦望听到车门被咔的一声拉开然后再关上,从后视镜里看到林寒烟正警惕地望着窗外。花姐等人依然站在路中央,没有动弹,直到面包车一个拐弯把他们甩在身后。徐陌吐出一口气:
“你刚才真是把我们吓得半死。”
林寒烟的声音从后座懒洋洋地传来:“你以为我会背叛你们?”
“你至少应该跟我们打一声招呼,不然我们还以为你跑了。”
“他们看见花姐来找你们了,我需要让他们相信我是偷了枪自己跑出来投奔他们的,不然他们不会让我加入他们。而且,如果我事先告诉你们的话,”林寒烟拆开了一小盒饮料,“你们会放心让我拿上枪一个人走吗?”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面包车在断壁残垣之间穿行,小心翼翼地绕开垮塌的房屋或倾倒的电线杆。秦望感觉左脚肿得更厉害了,疼痛感现在爬满了她的一整只脚,在绷带下沉闷地燃烧着。天边逐渐浮现出一抹珍珠的白色,秦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
“今天是我生日。”
“哦,生日快乐。”徐陌打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回答。林寒烟什么也没说,秦望猜想他是睡着了。
面包车缓缓停在了大学门前,建筑物已经倒塌了一半,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中。徐陌敲了两声喇叭,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只有一条流浪狗一瘸一拐地从车前走过,瞟了他们一眼就窜进了废墟当中。他皱了皱眉: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林寒烟戴上防护服面罩:“走,我们下去看看。”
“我要尿尿。”舟舟小声说。林寒烟随手折起一个包装盒递给他:
“尿在这里,等下我们走了记住千万不要下车。”
“你们还真打算下车啊?”徐陌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秦望戴上面罩,“这地方已经被毁了你们看不出来吗?”
“你不想跟过来的话可以留在车上。”秦望简单地回答。疼痛的左脚让她在下车时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斧子。林寒烟跟在她身后也下了车,将装着尿液的包装盒扔到路边。舟舟将脸贴在车窗上问:
“你们要带姐姐去看医生吗?”
“乖,姐姐现在累了,需要休息。”秦望安慰他,“你留在车上照顾姐姐好吗,徐陌哥哥会留下来陪你们的。”
“可是妈妈说,生病了就要及时看医生,不然会越拖越严重……”舟舟抽了抽鼻子,“我想妈妈,妈妈去哪儿了……”
徐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行吧,我等你们两个小时,如果两小时后你们还没回来我可就直接开车走了。”
“没事,我们理解,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回来你走就是了。”秦望回答。林寒烟依然一声不吭地握着撬棍往前走去,灵活地翻过倒塌的校门,走进一片残破砖瓦之间。
没有倒塌的建筑之一是写着“附属医学院”的独栋砖楼,要到达建筑前需要先翻过一片钢筋水泥的废墟。秦望在一根钢管上绊了一跤,落地时感到左脚一阵钻心的疼,好像电钻从脚底钻进了她的腿骨正在一节节往上钻。林寒烟回过身:
“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林寒烟也没再做理会,转过身径直往前走去,即使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的动作也依然十分敏捷,仿佛一只猫灵活地攀爬跳跃。秦望只能拄着斧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尽量把大部分重量放在右脚来缓解左脚的疼痛,她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抓住裸露的钢筋或砖块,把身体扯过危险的断墙或凸起的尸块,终于追上了站立不动的林寒烟。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深沟,沟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流浪狗,眼睛是和地下室里的老鼠一样的猩红,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齐刷刷地回过头盯着他们。秦望注意到许多条狗身上都有深可露骨的伤口,甚至把肠子拖在了身后,但它们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用饥饿贪婪的目光包围着他们。
附属医院孤零零地矗立在它们身后,像一座孤岛被遗忘在毛皮和尖牙的海洋中。
随即,仿佛突然摁下了开关,流浪狗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向他们爬上来。沟很深,楼房的废墟又堆得很高,但还是有几只流浪狗踩着同类的脊背,抓着沟边凸起的土石成功地爬了上来。林寒烟一边后退一边挥舞撬棍,把当头一只打回了深沟里,另一只一棍子砸得头破血流,秦望则挥舞斧子把第三只的脑袋劈成了两半。他们爬出废墟向着学校大门跑去,还没看见面包车就听到了尖利刺耳的鸣笛声。
滴——滴——
徐陌也出事了。
几只流浪狗依然跟在他们身后,秦望一转身贴住林寒烟的后背,举起斧子砍断了其中一只的脊梁再甩向另一只,被砸中的狗站起身想要再次扑过来,又被她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脖子。解决完流浪狗后他们跑向面包车,只见童童的尸体被扔在路边,脑袋被砸成一片血肉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两根黑色的发辫。舟舟的哭声撕心裂肺地传来:
“姐姐……疼……”
“怎么回事?”
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秦望就明白了。徐陌没穿防护服的右臂被撕下了一片皮肤,他正在龇牙咧嘴地给伤口涂抹碘酒,见到二人回来头也不抬地回答:
“她变异了,咬了我。我只能杀了她。”
“也就是说现在你和我们一样需要抗辐射血清了。”林寒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陌惊讶地抬起眼睛:
“和你们一样?”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左脚就被变异老鼠咬伤了,林寒烟的左臂也一样。”秦望拉开面包车后座的门然后愣住了。
舟舟的半边脸都被咬了下来,一只眼睛挂在血淋淋的眼窝外,裸露的牙龈扭曲成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把胸前染成了一片黑红色。
“他也被咬了?”
“对,我就是听见了他的哭声才去看的后座,不看倒好,我一回过头她就跟疯了一样扑上来。”徐陌用绷带一圈圈缠住自己左臂的伤口。秦望带上车门,林寒烟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来吧。”
当的一声闷响回荡在车厢内,徐陌回过头:
“你在干什么?”
“结束他的痛苦。”林寒烟一边将尸体拖下车一边面不改色地回答。徐陌皱起了鼻子:
“你他妈简直就是个冷血动物。”
舟舟确实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林寒烟把他扔到路边和他的姐姐躺在一起,鲜血汇合进黑红色的一洼。秦望将流浪狗深沟的事告诉了徐陌,后者连忙追问:
“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绕路过去吗?”
“不知道,我们打算再找找看。这次你一起来吗?”
“来,”徐陌戴上防护服面罩,“你们先走吧。”
三人排成一列再次穿过寂静的废墟,流浪狗们依然骚动着朝他们咧出一排排尖牙,偶尔有一只爬出深沟会被立刻打死。一圈搜索下来他们没有发现任何道路,附属医院的正面被深沟包围,后面则是一片人工湖,漆黑的湖水寂静无波。徐陌拎起一条死狗扔了进去,水花飞溅的同时从黑暗中冒出了无数条生着红眼和尖牙的鱼,没一会儿就把尸体吞吃殆尽,连骨头都嚼碎了不剩一点残渣。随后它们重新沉入黑暗中,留下湖面镜子般的平静与光滑。他朝另外两人摇了摇头:
“不行,除非坐船。”
“你们看这里。”
秦望指出了从流浪狗群里伸出来的一截梯子,斜斜地搭在深沟边上泛着金属的亮光。
“这架梯子本来是搭在深沟上让人可以走过去的,不知道为什么被推下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我把超市里的绳子放在后座了,”林寒烟回答,“放我下去,我去把梯子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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