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歆柠在高二1班，江清与在高二3班，她们在同一栋教学楼的一楼。每一次陈歆柠去洗手间时，总要路过江清与的班级。她习惯性的向窗户里面望，她知道江清与坐在哪一排哪一列，就算她们换位置了，陈歆柠也能很快找到江清与。
现在是课间，江清与正支着头听前面的人讲话。
陈歆柠路过时看了她一眼，江清与似有所觉，与她的目光对上了。
江清与的笑容更明媚了些。
青宁中学的班级是按照排名分的，在理科班，年纪前35名组成一班，再40名组成二班，再45名组成三班。剩下的人名次打乱分成15个班，每班50人。
陈歆柠是每个班级都会有的最不起眼的那种人，他们最擅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歆柠的成绩位于中下游，看起来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她有一头堪堪及肩的短发，刘海并不算整齐，低头写字时能遮住眼睛。她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是很普通的款式，遮住了眼底的几乎一切情绪与幻想。她有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高二1班正在上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一位头发稀疏的老头，他同时也是高二1班的班主任老张。老张总是老头衫外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下身穿着一件黑色长裤和一双老北京布鞋。
老张说话漏风，此时正像吹风机一样向外喷着气流。
“同学们！这个光，到底是什么呢？在1905年，爱因斯坦首先提出了光电效应的光量子解释，这告诉人们，光不仅有波的特性，也有粒子的特性……”
“到了1924年，德布罗意提出了“物质波”的假说，他认为啊，一切物质都具有波粒二象性，它们和光一样……”
“同学们，我们物理可是很全能的，学好物理你能通过研究去发明，去创造，改善生活。你也能扩展自己的思维，认识宇宙。物理，你甚至可以把它当做一种充满科学的哲学。就像这个波粒二象性啊，它告诉我们，一切事物都是有两面的！把它应用到生活中，甚至不止两面……”
老张在讲台上讲得激情满满，陈歆柠在下面却强撑着睁开眼睛，昏昏欲睡。
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听到老张讲什么两面三面吃面的，感觉肚子都有点饿了。她看向窗外，望着绿意盎然的桦树缓着眼睛。桦树枝上站着些麻雀杜鹃，它们扑棱会儿翅膀，然后就飞走了。清脆的鸟叫声在教室里也能听见。
陈歆柠看了会树，正要转头好好听课，忽然发现桦树下面有个人影，那里蹲着个穿着校服的人。
陈歆柠在心里砸砸嘴，她想谁这么胆大啊，逃课还上这么显眼的地方来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已经开始幻想明天集合时听检讨默默放空的情形了。
这时那个人抬起来，是个女生，有点眼熟。陈歆柠转头继续学习。
一道若有实质的目光黏在陈歆柠身上，陈歆柠想不忽略都难。她被迫转过去，看那个逃课的人，她越看越眼熟。
这这这，好像是那个，昨天晚上招乐队的人，叫李什么来着？
“李，言，言。”李言言一字一顿地张着口型。
“铃铃铃铃铃铃铃——”
李言言直接逆着人流进来，把陈歆柠拉出去了。
“喂！哎哎哎你干嘛呢！”
李言言把陈歆柠拉到桦树下才停了脚步。她转身面对着陈歆柠，双手抱臂。
“说吧，怎样才能让小与加入我们？”
“你……”面对李言言严肃的目光，陈歆柠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有不让小鱼加入你们！”
“你没有？”陈歆柠感觉李言言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打她了。
“我……”陈歆柠想起那天晚上她自己说话时略带颤抖的语气，和江清与看着她的担忧疑惑又有些了然的神情。
江清与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介意才没有给李言言回复的吗？或许是她嫌麻烦，不想引人注目呢？但是陈歆柠知道，江清与虽然对很多事物都有些随意，但她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相反，她很乐意尝试习事物。就像她在小学时期，就主动去学习很多女生都不喜欢的架子鼓一样。
“我感觉清清还是很想要和我们一起组乐队的。”李言言可能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她缓和了点。
陈歆柠知道李言言只是想从她这里下手邀请江清与，她应该就是性格比较直白，但是没有恶意的。
但她还是从李言言的态度读出了自己妨碍江清与这一事实。
放学后江清与像往常一样在班级前的柱子边等着陈歆柠，一般情况下她还没有站定，陈歆柠就像小动物一样扑过来了，但是今天显然是二般情况。
一楼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江清与来到陈歆柠的班级外，透过窗户向内望去，她能看到近十个低头学习的人。
还有一只，趴在桌上，连头上被她抓乱的呆毛都写着颓废的，，陈，歆，柠。
“怎么了？”江清与扯着她后颈的校服将人提起，用气音小声说。
“唔……！”陈歆柠这才发现已经下学了。
啊啊啊啊我竟然忘记去找小鱼了！QAQ！
陈歆柠和江清与变对面坐在餐厅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两碗小米粥，两碟小菜和两只橘子。
陈歆柠记得初中时，江清与一直和顾琪一起吃饭，她们身旁也会有陈歆柠不认识的人。高中后她和江清与熟悉起来，就开始非常不要脸皮地缠上她了。
中午时顾琪会与她们一起吃饭，有时也有江清与的同学，但是到了晚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这仿佛是一个无言的约定。
江清与挖了一勺小米粥放进嘴里，她的嘴唇被烫出很好看的颜色。
陈歆柠深吸了一口气。
“小鱼，你想要去玩乐队吗？”
江清与抬起眼睛看她。
江清与又喝了一口小米粥，想了想。
“不想。”
(O.O)
“为什么？”
“或许是不自由吧，而且……”江清与盯着她的眼睛，笑着继续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没有，不喜欢。”陈歆柠心虚地撇开了眼。
“过来。”
…“什么？”陈歆柠扭回来脸。
——被江清与一把掐住。
“这不是都写着的吗？”
“所以你决定不加入我们了？”李言言问。
“嗯。”江清与答。
江清与寝室的门开着，江清与站在里面，李言言站在外面，一道门槛将她们的世界彻底隔开。
陈歆柠在里面，坐在江清与的床上，看着被拒之门外的满脸黑线的李言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她其实并没有运气好到和江清与分到同一个寝室，她不过是习惯每天晚上熄灯前来江清与这里坐一会。时间久了，陈歆柠对自己寝室的人没有多熟悉，倒是和江清与的室友们都认识了。
“陈歆柠，要不要吃点苹果？”一个室友说。
“不用啦！小鱼这里有很多橘子，我都吃不完～”陈歆柠掰了个橘子放进嘴里。
面对这些与自己没有关系且接触不多的人，陈歆柠是能够很外向的。江清与不在时，陈歆柠会很自然地和这些室友们说说笑笑（一般不会有多长时间，江清与不会离开很久。）她们大概以为陈歆柠是一个外向的小太阳型的女孩，不会想到陈歆柠一个人在自己班里能有多孤僻。
这些江清与都看在眼里，送走一脸悲伤的李言言后，她走到陈歆柠身边，把陈歆柠吃了一半的橘子拿到自己手里。
“别吃了，吃了那么多，会上火的。”江清与放了一瓣橘子在嘴里，嚼了嚼。
她的嘴唇被橘子晶莹的汁水染得亮晶晶的。
陈歆柠看了看她的嘴，又低下头，看了看她的手。
江清与的手心里还躺着四瓣橘子，它们一个个看起来橙润润的，小巧可爱。
陈歆柠拿了一个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她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不会的，”陈歆柠说，“我不怕上火的。”
江清与回想起刚刚和李言言一起站在门口时，江清与拒绝了李言言组乐队的邀请。李言言看起来很烦躁，又有些无奈。
李言言的头发很短，只有食指长，她的头发有一种凌乱到恰到好处的潇洒。然而她却有一张与酷酷的发型所不相符的萝莉脸。
李言言挠了挠头发，她好像还是想做一些无用的努力。
“我们的乐队是很自由的，你大可以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
“不用了。”江清与礼貌拒绝。
李言言盯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陈歆柠。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李言言的表情冷了起来，她的话说得委婉，江清与却仿佛有一种被同类看透了的感觉。
江清与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不……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江清与关上了门。
江清与回过神来，她看到陈歆柠的眼睛里满是天真与纯洁的笑意。
陈歆柠摘了眼镜，弧形圆润的眼睛露了出来。她的睫毛没有江清与那么黑，也没有那么根根分明，她的眼珠的颜色也好像有浅浅的琥珀色。
江清与觉得陈歆柠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你不怕上火？”江清与笑了，“那都给你，你吃吧，尽情地上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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