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悠里站在教课楼一旁的走廊里吹吹风。他的工作让他整日待在办公室里,没什么机会出门,所以课间时间他喜欢到处走走。后来,他发现学生们见他都害怕他,所以就不怎么走了。

雪天雪地里站着很冷,他点了支烟。

他不怎么抽烟,所以打开打火机,点燃烟支的动作有些别扭。

他手里拿着今日的纽约时报,。

美国和苏联的关系越发紧张了。二战结束十五年了,可能又有新的战争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战,但整个国家都弥漫着隐藏的慌乱。自从二战时期美国研制出了原子弹,战争这个概念强大了数百倍。悠里研究的领域,战争历史,不知道过几年还会不会存在。美国和苏联两个国家会不会存在呢?他更不知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报纸上见到类似的报告了。可以说他无所谓。死不死人与他无关。他死不死也没关系。

不怪造物主把人类赶出了伊甸园,人性本恶,配不上天堂。

一旁走过来了另一位教授。

“贝格曼,你也在啊。”格兰特·韦恩,摘下了帽子,嘴里叼着烟。他是神学院的教授。

两人曾经在学术讨论大会中的争吵轰动了学术界,被媒体报道。

“哦,韦德。”悠里收起了报纸。

圣经上说,人是按照神的样子被创造的。

格兰特·韦恩认为,既然神是好,是善,那么人也一样。

悠里·贝格曼让人们看看人类历史。人是恶,那么神是不是也是恶?如果神是好的,那神为什么创造除了会屠杀同类的东西。

史称贝格曼·韦德辩论。

“在看苏联的事?”

悠里看了一眼手中的报纸,“啊,是。你关注这类新闻吗?”

格兰特低声笑了笑,“关注,却也不敢关注。我越是关注,越是想背弃那日辩论上我辩护的立场。人是不是好的?我越来越不知道了。”

悠里吸了一口烟,“课间时间,我们让脑子休息休息吧,别想了。”

格兰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室外的走廊不让落雪浸湿大衣,却抵挡不了西北来的风。

悠里裹紧了大衣。

“你认识兰顿·默塞尔?”

悠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地措不及防,他抬眼看向格兰特。“怎么?”

格兰特耸了耸肩,“没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在校园里狂奔,还以为你出事了,就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你和他说话了。”

悠里想起兰顿那疏离却不失礼节的举动,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认识他。“不算认识吧。打仗的时候,我在德国见过他一次。十多年没联系了,那日才见第二面。”

“是么。”格兰特站直了身道,“他和我是一届的学生,你入校那年后很少来。不过最近他倒是经常露面。我偶尔见到他就打一声招呼,不过我总是觉得他心不在焉的,总是往麦考什大厅二楼的一个窗户看。我现在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你办公室的窗户吧?”

悠里熄灭了烟。他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失神片刻,然后立刻收起惊喜和迷茫,“那应该是你看走眼了吧。我和他不熟。”

“可能吧。”格兰特腔调里带着怀疑的意思。“你和他熟悉熟悉也是好事。商业圈子里的人和我们没有太大瓜葛,但多点人脉总是好事。尤其因为你是移民,本来在美国就没有根基。”

悠里点了点头,接纳了他的建议。

不过他想熟悉兰顿,不代表兰顿想熟悉他。

倒也不是为了关系网。

那是从大屠杀中救了他的人。

悠里告别格兰特后,又开始叹气。他最后看了一眼报纸上关于冷战的标题就回教室了。

周末早晨,美国东部迎来了许久不见的晴天。十二月份了,纽约市上空总是阴沉沉的,但还好有圣诞节的气氛。一眼望去都是灰暗的,大街,树木,天气。但到处都是圣诞节的红绿色点缀。

悠里平常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早上他大多数头发不梳,脸也不洗,套上一身工作装就开车走了。他虽然活得精致,但对于打扮上确实不上心。

在普林斯顿大学里的一堆老头里,他的装扮已经算很时尚的了,但和纽约下城区的商务人士比起来,他就很像流浪汉。

今天,他喷着发胶,学着杂志里艾维斯·普里斯莱的发型把头发梳了起来。他选了一套略显正式的棕色三件套。他翻了翻洗手台下的柜子,找到了去年格兰特和他的妻子为他挑选的节日礼物,一瓶香水。他们说很符合他的气质。

悠里往手腕上喷了一下,想闻闻他自己的气质是什么味道。

Maurer & Wirtz牌的原始雪茄香水。

他不抽雪茄,但是这个味道意外的符合他。

清新的顶部,辛辣的中部,温暖的底部。

大胆不失沉稳。

悠里不知道自己哪里像这个香水。清新,辛辣,温暖和他一点也不沾边。不过他的柜子里只有这一款香水,他也没时间去挑另外一个了,就往脖子上喷了两下。

他开着车来到了纽约市下城区的灰莎咖啡厅,把车停到了路边。

周末这个时候一般人人都在教会,不会有人来这个咖啡厅,所以里面的人很少。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悠里看了一眼吧台后忙碌的老板。在摩登俏皮的装修里站着一个穿着灰土的老人。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女孩儿,是他的孙女,在煮水沏咖啡。

他的孙女穿了一身红裙子和黑白格子围裙,见了每位进门的客人都露出明艳的微笑,问候一声,“早上好!”

悠里站起了身,换了座位,做到了吧台前。

他和那位老人对视。

“你很久没来过了,艾利亚斯,你还好吗?”

悠里全名艾利亚斯·悠里·贝格曼。在他小的时候直到纳粹大屠杀他用的都是艾利亚斯这个名字。

艾利亚斯的意思是主是我的神,是赞美犹太教和基督教里的神的。

而悠里在俄语里的意思是农民,在日语里的意思是莲花。

他当时草率地决定他要用自己的名字去赞美农民与莲花,那位神配不上他的赞美。所以,纳粹大屠杀后认识他的人会叫他悠里,之前认识的会叫艾利亚斯。

悠里摘下了帽子放在了吧台上,用母语和他对话,“我很好,你呢,斯特劳斯先生。”

斯特劳斯来回看了看,发现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才安下心,“我只说英文。”

悠里笑笑,“Das ist mir sheiss egal!”

【译:那和我没有关系。】

“你小点声!”

悠里继续道,“你装美国人好歹把口音改了吧?你的口音太重了。”

小老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终于放弃了,说回了德语,“很明显吗?我和我孙女的口音比起来怎么样?”

“爱娃还好,毕竟她经常和客人说话。但你不一样,总是躲在后厨。英语的w和v音不好读,所以你更应该尝试啊。还有,你的卷舌太严重了。”

小老头叹了口气,“那你和我说英文。让我练习练习。”

“不说。”悠里轻笑,“我怕我很久不说德语忘记了,正好和你熟悉熟悉。你要练找爱娃。”

小老头从碗架上拿来了一个白色马克杯,“老样子?”

“先别,我等人。”

“哦,怪不得穿得这么艳。”

悠里皱眉,捏起了西装外套的一个角,“这个颜色很艳?”

爱娃从收银台走了过来,“别听爷爷说,爷爷觉得除了黑白灰都是艳的。艾利你太帅了!”

“花枝招展的。”斯特劳斯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还喷了香水?你什么时候喷过香水。”

“见人得整理整理。”

爱娃两眼发光,“哇,艾利你有女友了?你钱包里有她的照片吗?什么人让你这么打扮?”

悠里清了清嗓子,“没有,我们犹太人的恩人。”

“哪位?”斯特劳斯问道。

“对啊,谁啊谁啊?”爱娃激动道。

悠里低眉,“默塞尔军士。还记得吗?当时空中的美军飞机的驾驶员,后来带人寻来的那个人。”

斯特劳斯手上忙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要来?”

“嗯,前些日子在普林斯顿重遇了。”

爱娃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经常早上来的默塞尔先生啊?深金发,灰色的眼睛。那个华尔街投资人?”

“啊对,是他。”

斯特劳斯大喊,“他就是默塞尔军士?!这么多年我都没认出来。”

“他经常来啊?”悠里问道。

爱娃点了点头,“对啊,他都是工作日早上来。你一般都是周末来,所以你们从来没遇到过。”

悠里揉了揉太阳穴。

格兰特和他说兰顿以前经常回学校,但自从他任职后就没再来过。咖啡厅也是。就好像兰顿躲着他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兰顿突然不躲他了。

还是他想多了?这只是巧合?

“爱娃,快去那些品质好的咖啡!”斯特劳斯指挥道,“还有,奶酪蛋糕——”

“夏娃,回来。”悠里说道,“没事,不用兴师动众。”

“那是二战英雄,是我们的大卫王。不用兴师动众?”斯特劳斯手忙脚乱,“我把孙女送给他都可以。”

爱娃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斯特劳斯,“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送给他?”

“他应该不希望别人认出他,他来的时候你们别说我和你们说了。”

争吵之间,兰顿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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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永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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