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被闹钟叫醒，辰旭眯着眼睛试图躲避破窗而入的刺眼的阳光，摸索到手机一看：很好，没课，导师也没让他去实验室。攒了一整晚的急，辰旭慢吞吞爬起来准备纾解解一下，蹒跚着走到卫生间门口，头也没抬，砰地一声撞了上去。随着他痛苦的嚎叫一起响起的，是辰希无奈的询问：“又撞了？哥你脖子挺得再直，头也顶不到天花板，那你上厕所抬个头看下门开没开好不啦？”
辰旭揉着这令人不得不清醒的大头包，忿忿地喊道：“嗷，疼死我了。你都听到了还不快出来！”
“就好了就好了，等我个七八十来多分钟吧。”
“嘶，你，识点好歹吧。看在你今天有比赛的份上本大爷不跟你计较，你快点儿的。”
合住就是这点不好，一旦时间撞上，总有一个人要等。管你亲疏远近、内急外急，卫生间的门一旦锁上，就只能假装无欲则刚，不断催眠自己的大脑：“我不急，我不急，我不想上厕所，我还能憋。”注意力一定要分散，要从听到开锁的声音那一刻开始才能回到内急上来，此前一定要保持清醒，把住命门。
辰旭总是这么劝慰自己来转移注意力。他转头钻进厨房开始洗手给两人做早饭。
平时上学，还在读高中的辰希比读了大学的辰旭起得要早一些，周末她就要赖床弥补一下那些没睡饱的早晨，辰旭倒是可以悠闲地起床洗漱。但是一旦碰上两人周末都没有课，辰希要早起准备比赛的情况，兄妹两个就总是巧合地互相占用厕所，辰旭都怀疑辰希是不是故意把她自己的闹钟调整到他的起床时间了。
辰希洗漱完，去厨房接手辰旭煎了一半的两只鸡蛋，辰旭匆匆忙忙地冲进了卫生间。等他出来的时候，餐桌上的两份早饭已经摆放妥当了。
“你等下直接去找尹叔吗？”辰旭捏起三明治正要往嘴里塞。
“不用，我们约了下午1点在道馆见。我等下先把作业做了再去找他。”
“这次的作业能做完吗？”
“肯定不能啊，你想什么呢？我把没见过的题做一下就得了。”
“你……咳咳，不错，理直气壮。正好我要画稿子，一起吧。”
吃完饭，两人一通收拾，餐桌就变成了书桌。他们租的屋子并不大，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间卧室，一厨一卫，加上一个迷你小客厅。没有书房，于是他们干脆在厨房外的阳台上搭起了一张玻璃桌，工作学习和吃饭都在上面，虽然有些麻烦，但一想到能省下不少租金和家具费用，倒也是美滋滋。
早晨和煦的阳光投在墙上的爬山虎上，落下片片绿荫贴在两人的眉眼、睫毛、鼻尖、侧脸的绒毛上，光斑和灵感一同闪耀在指尖。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和爬山虎的嫩叶在微风中摆动的悉窣声，拌着仲春清冷迷蒙的光晕，像是身处在一碗可口的绿茶酸奶沙拉里，清凉舒爽。
两人安静地各做各的，11点的时候商量了下吃午饭，然后各自分工，洗菜、备菜、开锅、炒菜、焖饭、上桌，样样有条不紊。吃完饭刚坐下，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辰希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着急忙慌地收拾起了比赛的衣服、药品、食物和装备。辰旭边帮她收拾边问出了什么事。辰希只道：“比赛场地被人举报了，提前准备在那儿的东西都被查封了，我们现在要紧急转去新场地，举办方那边在准备东西了，但我怕他们准备的不齐，所以还是自己带一些过去。”
“我送你去。”
“太远了，你来回不方便。你下午不用去实验室吗？”
“那你等下怎么过去？”
“打车吧。要尽快过去新场地熟悉一下环境，才能调整好状态。”
正收拾着的辰旭忽然停下了手，站起身子，正色道：“不行，我还是要去。我要知道你去了哪儿，环境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才能安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而且尹楠也会在的。”辰希的声音有些不耐。
“我要去，你听到了吗？”辰旭提高了音量。
“嗐，好好好，去去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辰希知道辰旭是真的担心她，只好答应。
“你早答应不就得了嘛，浪费我口水，结果还不是一样？”辰旭叹了口气，又重新忙活起来。他接着问，“尹楠已经到了？”
“没呢，他刚收到消息，确认了地址以后直接就过去了，路上给我打的电话。”
“比赛时间不推迟？”
“只推迟一个小时。赶不到的选手视为主动放弃比赛资格。”
“好离谱。”辰旭吐槽道，开始沉默地收拾碗筷。
两人坐公交匆匆忙忙赶到新场馆时，距出发已经过去了3个多小时。这地方偏僻得让辰旭觉得他们好像跨了市，实际上也确实是在市边缘的郊区了。两人戴上口罩，走了进去。
一座干净但空旷的工厂矗立在两人面前。灰白的墙上挂着泛黑的雨痕，侧面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墙壁上裸露的红砖。路面的水泥已经崩裂，还四处散落着小石子。水泥路旁的土地地面郁郁葱葱长着一茬杂草，还点缀着一些雏菊。工厂车间入口旁，一架通往二楼的楼梯蜿蜒而上，铁制楼梯栏杆也已经锈迹斑斑，一摸上去就能掉下锈红色的渣。拐进车间门口抬头仔细一看，七八米高的内墙上缺了几块砖，凹进去的墙洞里卧着几只鸽子，灰的白的杂色的，在轮流扒着砖沿好奇地往外探头打量着七八米之下这群奇怪的人走来走去。
一进门辰希就感受到了一股“人气”，活生生的人的气味，和门外沉寂的荒无人烟的建筑散发的死气截然不同。参赛的选手、陪练、教练、工作人员，还有熙熙攘攘的观众，把一个原本空荡荡的厂房挤得像学校中午的食堂。垫子和围栏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场间活动的都是拿着板子统计信息和安排场次的人，还穿插着一些准备上场的在热身的选手和教练。正中间一群彪形大汉围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向外站成一堵圈，不怒自威的样子让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自觉避开一米的距离。
正在跟一个顶着黄毛刺头的瘦削男人聊天的尹楠，扭头正好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两人，站起身来踮着脚挥手示意他的位置，确认他们看到自己后，又迎向两人去帮忙拿东西：“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们俩怎么还拿这么多过来？”
“怕有些东西你这边没准备，所以保险起见又多带了一份。”辰希搭话。
“那小希你自己准备得怎么样？”尹楠侧头问道。
“午饭吃了但是消化得差不多了，加餐准备好了还没吃。你们等下有的吃吗？看样子还要好久呢，附近也没有饭店。”隔着口罩看不到嘴，只见辰希戏谑地挑了下眉。
“放心。我早跟王哥打听好了，”尹楠抬了抬下巴指向刚刚聊天的黄发男人，转而向辰希丢来一个wink，满脸得意地继续说，“这附近都空了，是个废弃工厂的地皮，工厂老板是王哥的朋友，临时跟他借的地儿。要我说，这老板也挺大方，顺手包圆了所有选手的餐费。去他那儿统一订餐的，他免费提供；要自己去别家订的，他代付配送费。”
路过黄发男人，三人齐刷刷地向他问了好，尹楠转回头来继续说：“你先吃配餐吧，今天人来不齐，准备时间比较短。等下我们，”说着他用胳膊顶了顶辰旭示意了一下，“再叫三份餐，我们仨的伙食就算是解决了。
“这么说来，这工厂老板人还挺好？”辰旭满腹狐疑。
“估计是因为这次比赛来的赌鬼多，老板有得挣。”辰旭小声吐槽道，和辰希交换了个眼神。
三人来到分给他们的车间，辰旭四处打量了一下，找干净地方放下了手里的包，草草擦了一块地方坐下休息。尹楠手支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招手示意两人凑近点，压低声音说：“工厂老板，就是过于好心了，不太正常。但是咱们也没证据，小心为上吧。”
辰旭辰希两人会意地点点头，默契地聊起了其他话题。隔墙有耳，更何况是废弃的工厂车间。来参加这种比赛的能有几个正经人，他们心里也都有数。三人不想惹上什么额外的是非，一心只想着比赛完拿钱走人，所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成了不明说的共识。
“尹叔什么时候到？”辰希边往嘴里塞肉边问。
尹楠挠了挠头，“我通知他的时候他还在拳馆忙呢，收拾收拾关了拳馆之后才过来的话，估计还要一两个钟头吧。”
“还行，那还赶得上。”
“那肯定得赶上。他要是赶不上，我们比赛完宰他一顿大的，哈哈哈哈哈。”
看着尹楠想到要讹尹仲一顿饭而兴奋地搓搓手的模样，辰旭不由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尹仲亲生的儿子。
尹楠起身出门去跟进比赛的最新安排，辰旭稳稳地坐着码放一应药品、器具、衣物。他得留在这儿照看东西，同时防备着有人来找茬。
这种比赛的参赛者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小作坊团队，加上比赛选手总共就两三个人的情况是极为常见的。甚至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将，自己一手把持所有事务，光杆司令闷头猛干。
虽然时不时会有选手赛前打起架来，结果比赛时影响发挥的事发生，但如果不是多深的矛盾的话，大家基本都会尽量选择在赛后解决，毕竟赛前动手万一受伤，就相当于这趟白来，轻重缓急大部分人还是拎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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