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家族成员之间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但在情感上必有一种强大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维系在一起。
他们对外团结，内部等级森严，以战斗能力或声望排名。
格雷克是风信子的二把手，可要论在家族中被众人依赖的程度，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家族最年轻的一辈里，要数他资历最深。他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做得来。对小辈或低等级的成员一直都很亲切幽默。
他无疑是圆融的，根据对象不同，他还可以圆滑甚至狡猾。
他常年一件黑背心，大方展露肌肉结实的手臂，以及一条花色很难重复的沙滩裤，全是口袋的工装外套系在腰上。
莫茉说他好像修车工或者流连酒吧的蹦迪青年，为此挨过几次暴栗。
实际上，格雷克在狼人中是很有名的英俊雄狼，因为他拥有一身不多见的，没有一根杂色的纯黑毛发，还乌漆发亮。
天知道多少狼人为了在人类世界中不显得突兀，不得不选择染发，莫茉也是其中之一。
莫茉的双亲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不在了，亲人只有姐姐海伦。但她知道，如果她有哥哥，一定和格雷克给他的感觉一样。
每次她心情不好，格雷克就会邀她玩一些怎么选都能得到奖励的小游戏。
他另一只手也有糖，不过是大家都不太喜欢的西瓜味。因为被莫茉猜走了柠檬味，他只能自己吃了。
德里克在她旁边的墙根处坐下，好像真的打算偷一会懒。
“最近的战况怎么样了？”莫茉问。
“很顺利。哈利维奇他们已经干掉了七成死徒，加上我们后续发现的，怎么说都能有60个再往上。”
软糖越嚼越小，莫茉很自觉地在格雷克工装口袋里又掏出一颗苹果味的，“他们有没有受伤？”
“受伤肯定无法避免，都不是什么重伤，睡一觉就愈合了。”
“你们都在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战斗吗？”
“很少会。吸血鬼这种东西，说到底也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不仅藏得偏僻，捕到猎物了也喜欢带去没人的地方吃。
“他们最乐意袭击的，就是离群索居的家伙了。不过嘛近几十年来很少有人家被允许把屋子建在偏僻的地方，也算是教会保护人类的手段之一。”
“嗯……”莫茉剥开淡绿的糖纸，“你们找到多少眷属了？”
“已经找到了五个。”
从格雷克低沉的声音里，莫茉听出一丝异样，“很多吗？”
“是很多啊。”他回答，“你知道吗……”
原来大陆现今残存的眷属吸血鬼估摸有两百只左右，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为避免暴露身份，不断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漂泊。会长时间在一个城市里定居的，十分稀少。
在城市以千计数的大陆上，藏着5只以上吸血鬼的，能从侧面反映这个城市的介护者并不得力。
“可是……”想起玛丽安告诉她的情报，“如果一个城市大概率没有眷属，第二阶段为什么会要求狩猎眷属和魔徒呢？”
“不一定有眷属，但一定有魔徒。魔徒吸血鬼散布在大陆上每一个角落。”
“为什么西区会有那么多吸血鬼？”
格雷克没有正面回答，“我们风信子介护的东区，去年的失踪人数是个位数。而杜松子这边，失踪人数几乎突破四位数。”
“不会吧！”
“但他们每个月交给圣堂教会的吸血鬼在所有介护者家族中排在前30%。”不等莫茉发问，他嘲道：“也真亏教会这几年才开始发现杜松子不对劲。”
莫茉越听越紧张，干脆把还没全化的软糖咽下肚。
“一般靠得很近的两个介护者家族都有世仇，我们和杜松子也不例外。娜塔霞你还记得吧。”
她点头。
“她曾是杜松子的二把手。”
看着整个人都惊呆了的莫茉，格雷克咧嘴一笑。“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半大不小，也记不清很多细节吧。”
或许因为接下来的回忆是苦涩的，笑容从格雷克脸上消隐下去。
“还是敌人的时候，她和海伦在一场瞒着教会的私斗中一见如故，海伦认定了娜塔霞，娜塔霞也果断脱离早就看不惯的杜松子，加入了我们。
“她会加入我们，一半的原因是真的和海伦很投契，另一半是风信子是杜松子最大的敌人。”
娜塔霞有着特别的魅力。狼人原本极度排外，她不仅顺利加入，风信子的每一只狼还都很喜欢她，包括那时候觉得被她抢走了姐姐的莫茉。
格雷克继续诉说，“她加入没多久，我们就向杜松子发起了领地争夺战，但失败了，结果以娜塔霞的死告终。现在的这一战，是海伦的复仇，她抱着摧毁杜松子的决心发起战斗。
“要不是早有准备，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至今为止用到到的情报，绝大部分在来西区前就整理好了。”
莫茉沉默半晌，失落地喃喃，“这些事情我到今天才知道。”
海伦关心她保护她，几乎知道她每一次的心情的变化。但从来不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格雷克……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认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满是苦闷。
“估计老天也不清楚。”格雷克耸耸肩，“这玩意大概就和人类的爱情一样，捉摸不定，神神秘秘。”
“你不是认定了姐姐吗？你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吧。”
“咳咳咳……”格雷克呛咳不止。这时，火红的夕阳大半都已落下山头，天边最后几抹火烧云的色彩映在他脸上。
“烦死狼了你个小鬼头！我又不是诗人又不是作家，这种东西我形容得出来才有鬼！”
他毫无道理地发起火来，但莫茉觉得现在的格雷克一点也不可怕。
“认定”是狼人一生仅有一次、无比重要的瞬间。狼人会为认定的对象献上全部的忠诚和生命，至死不渝。
没有谁能知道这个瞬间会在何时、以怎样的方式到来。不可逆，不可控制，也无法抗拒。
“认定”过后的狼人，力量与心智会得到飞跃性的成长，撕下“弱小幼稚小狼崽”的标签，成为一只威风凛凛的成年狼。
“只要我认定了，姐姐就不会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吧？”
“也说不定。”
“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认定嘛。”莫茉耍赖地抓紧他捆在腰上的工装外套。
“不知道，别烦我，别拽喂！”
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嬉闹：
“莫茉，你没必要认定什么。”
是海伦，她不快地环着双臂，猩红的眼中浮着一片冰冷的光。
“姐……”
“你先回去看电视。”
见海伦已经生气了，莫茉连忙点头，往天台大门小跑而去。在经过海伦身边时，小声说：“全都是我问，格雷克才说的。”
海伦的眼底的冷芒缓缓融化，她柔声说：“我知道，去吧。”
等莫茉下到二楼，她才说：“格雷克，你话太多了。”
海伦很少直呼他的名字，除非在发出警告的时候。
格雷克仍是那吊儿郎当的坐姿，“是你话太少了。”
“她是我妹妹。”
“我看着莫茉从小长大，多少也算得上半个哥哥吧？在她的教育问题上，我就一句话也不能说了吗？”
海伦冷着脸，紧盯格雷克双眼，直到他恭顺地别开目光。
“莫茉是我的。”
她一字一句地说。
见格雷克没再说什么，海伦转身离去。
这时他才对着她的背影小声说：“莫茉也是狼人。我们是天生的战士，天性的守护者。我们本性凶狠好斗，想要保护拥有的一切，只有认定之物让我们不会迷失在杀戮里。
“得不到释放天性的莫茉，就像坐牢一样难受吧。”
海伦头也没回，只作没听见，但格雷克知道她都听到了。
这天晚上，莫茉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时钟规律的滴答声好像不会停歇，容易令狼失去对时间的感觉。
也不知她睡下之后过了多久，果然响起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是海伦。无论多忙多累，姐姐每天都会抽出至少十分钟的时间陪她，与她说知心话。
莫茉没有像往常那样睁开眼睛，黑暗中，她感觉到头这边的床塌陷了一角，显然海伦正侧身坐在床边。
“生我的气了？”海伦轻抚莫茉额头。
莫茉摇摇头，蹭了蹭姐姐的手心。
她喜欢海伦喜欢到了绝不会生她气的地步。
“如果我越来越过分，你可以气我的。”海伦说，“爸爸，妈妈，娜塔霞……全都走了，我不能让你也离开我。莫茉，不许你离开我。”
海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软弱，莫茉吃惊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容。
此时姐姐身上完全看不到平时凛然生威的风采，莫茉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她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成长，明白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道理。
姐姐并不是无敌的，她也拥有多愁善感的灵魂，和自己一样。
这天晚上，她答应了姐姐很多：不参与战斗，不操心家族事务，不让她担心，乖乖听她的话……
终于，海伦的心情平复下来。
但是莫茉一点也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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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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