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花园仍旧芬芳满溢，一道窈窕的人影悠然在满园馨香中穿行。
蝙蝠群噗噜噜地降落在花园铁门前，融合出名叫雷诺的吸血鬼。
他不敢擅闯进去，门背后的少女对于他这一等级的吸血鬼来说，是天神般威严的存在。
雷诺跪在铁门前，向少女展露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合着双手，声泪俱下地哀求。
顾安瓷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该向我寻求帮助，我已经表过态了，不是吗？”
他一再以绝对的忠诚起誓，并保证会以生命为代价，为她献上任何她想要的。
“我不需要魔徒。”她回绝，温和地劝道：“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白费时间，快去寻找愿意收留你的眷属吸血鬼吧。从你的状态来看，再不抓紧就要消失了。”
雷诺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拍打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夜风袭来，撩乱了顾安瓷耳畔细碎的发丝。她回想起刚才那只死徒吸血鬼的话语：
“只要是您想要的，我会以生命为代价为您争取。”
“我没有想要的，什么都没有。
“独属于我的花园，平静的每一天……拥有这些，就足够了……”
幽幽的低喃在花香中沉寂。
与此同时的平民公墓——
海伦确认了莫茉没有生命危险，逐渐从狂怒中冷静下来。但她不打算就此原谅，只冷酷地在德维斯身上制造更多伤口。
德维斯本就不敌海伦，伤口带来的疼痛和恐惧让他越发气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再反击，只一味悲鸣着躲避。
而海伦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始终将他围堵在公墓之内，戏弄他、攻击他，同时在精神和躯/体上惩罚这只胆敢在她面前伤害莫茉的狼人。
眼见自家老大稳稳占据上风，风信子的狼人们放下心来。
“大姐平时有这么抖S吗？我都有点同情这个家伙了。”温迪没几分诚意地感叹。
温蒂接口：“没办法嘛，毕竟一遇上莫茉相关的事她就会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格雷克一言不发。海伦那双巨大的狼目中，没有虐待猎物的亢奋，他只看到了积郁已久、无处发泄的怨愤。
莫茉用肘尖捅捅他手臂，“格雷克，我们还是让姐姐停下来吧。”她有些困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好难受。”
他正要答应，忽然看到蓝红相间的光芒从贫民区屋舍间探出头来，闪烁着飞速往这边靠近。
格雷克脸色大变，扭头大喊：“快停下来，海伦！警卫队的人来了！”
海伦闻言，毫不犹豫地咬住德维斯的脖子。
德维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他紧绷脖子一带的肌肉，不让海伦的獠牙刺进他的气管或是动脉，同时使尽浑身力气疯狂挣扎。
海伦的四只脚像是从地面长出来的纹丝不动，同时将力气使在下颌，任他挣扎。
德维斯脱身不得，只有伤口被他自己越撕越大。泉涌的鲜血从海伦森白的齿间飞溅、汇成鲜红的溪流，摔落在腐臭的泥土中……
爆闪灯飞速迫近，涂画着十字架的警车在公墓五十米外停了下来。
莫茉看到一群配枪警卫下了车，排成两列。最后，一名年轻修女身姿款款地出现，站在警卫之间。
——一身红衣的修女。
莫茉听说过红衣主教，也知道一身黑袍终身信仰上帝的修女，却是第一次见到红衣修女。
好像此时面对着的是什么轻松欢快的情景，只听修女用轻悦的声音说：“海伦小姐，请你放开德维斯先生，他好像快死了。”
德维斯的挣扎的确正不断减弱。
但是海伦没有照办，只稍稍扭过头来，冷冷用一侧眼睛俯视红衣修女。
她这一看，整个警卫队的人都面露惊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只有修女仍是那副笑眯眯的神色。
“不听吗……真不乖啊。”苦笑着抱怨一句，修女从猩红的大麾里掏出一把□□，瞄向海伦。
“我就只能稍微对你强硬一点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水蛭一般黏上在场所有狼人全身体表。他们感觉得出，这枪里装着的恐怕是银子弹。
银器之于狼人就像硫酸之于人类。被银子弹打中的狼人即便侥幸不死，伤口也会迅速腐烂并永远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莫茉一直在观察修女，这下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双目发红，不顾一切地向修女扑去——
砰——
野兽般的嘶鸣在寂静的夜空下远远地回荡开去。
千钧一发之际，莫茉撞倒了修女，这一枪打偏了。
“啊……摔得好痛……怎么可以那么粗鲁。”
修女伏着身/子，絮絮叨叨地站起来。
莫茉见□□就在修女身前不远处，怕她再起发难，连忙强忍厌恶一把抄起。打算跳到修女够不到的某个高处。
刷刷刷——
十多把步枪齐齐将她包围，每一把枪膛里装的都是银子弹。
一名警卫喊道：“把枪放下，举起双手！”
修女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袍，向警卫们说道：“你们把枪都放下。”
“可是主教大人，这只狼人冲撞了您。”
“我说放下就放下，不然……今晚我们可能很难走出这里。”
警卫们若有所感地抬头，心底都是一寒。
只见一双杀意沸腾的狼目正从半空中俯视着自己。
德维斯早就被扔在一旁，时不时的一下抽搐证明他还活着。他的血和碎肉粘着灰色的毛发，星星点点地粘在海伦前胸和上膊的银白长毛上。
犹豫片刻，警卫队员们纷纷将步枪别回腰间。动作缓慢，像是在向海伦证明他们不具有威胁性。
“好了，把枪还给我吧。这可不是好孩子该摆弄的玩具呢。”
修女含笑向莫茉摊开一双掌心。
莫茉这才发现，这位修女的眉眼和下颌曲线与油画上的圣母十分相似，莫名令人心生亲切。
她老老实实将枪横放在修女双手。
修女笑眯了眼，“真是乖孩子，夸奖你~”将□□收回大麾，又说：“对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冈村玛丽安。”
“哦……我叫莫茉。”她莫名感到几分羞涩。
紧绷的空气终于松缓下来。德维斯和海伦都变回了人形，警车里下来数名一身白的救护人员，开始为德维斯进行现场急救。
粉色的雾气中，一道纤长秀丽的人影向莫茉快步走来。
人形的海伦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位足以吸引所有瞩目的美女。她高挑纤瘦，四肢修长。
她的瘦不是弱柳扶风，而是紧致灵巧，充满矫健的美感。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要数她长过腰际的银发。不卷也不直，一绺绺地微微支棱，与她巨狼形态颈毛直立的模样倒是十分神似。
她今晚穿着黑色吊带背心和毛边平角牛仔裤，大方地展露着肩背和双臂的火焰加藤蔓形状的纹身。
也不止今晚，她一向都是这副随性并且野性十足的衣着。
莫茉看到她身上仍在泛红的伤口，自责得不敢与她对视。
“姐，对不——”
海伦二话不说，扳住她的肩膀，将她翻过来转过去检查了足足三遍，温柔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了，都是皮外伤。”
她的确伤得不重，托狼人的天赋异禀，她身上绝大部分伤口已经愈合到了没有痕迹的程度。
“没事就好。”
海伦一手握住她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一边脸颊，与她额头相抵，轻轻磨蹭着。
姐姐的两边掌心都比平时更加冰凉。
“嗯……”
她们的双亲早早去世。海伦作为莫茉的姐姐，还兼任了她母亲的角色。从小到大，无论莫茉捅出什么篓子，她都不曾责骂她。
她只会第一时间挽回正在恶化的事态，然后平静地告诉莫茉哪些地方做错了，下次应该怎么做。
当然，她也比任何人都关心莫茉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感到委屈。
海伦只为莫茉一人展露的温柔仿佛没有界限，也正是因为被这般温柔地对待，莫茉和任何一个同龄狼人比起来都不够叛逆。并且比哪家的孩子都要正直、诚实。
想起姐姐先前差点吃了一发银子弹，莫茉止不住地后怕，惭愧得鼻子发酸。
“对不起，海伦。我错了。”
海伦好笑地捏了捏莫茉发红的鼻尖，温声说：“没事了，不要怕。发生什么了，你慢慢告诉我。”
她正要细说，海伦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莫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先前的屋顶后上方，六枚巨大的、幽绿的鬼火在黑夜中闪动。
不，那是巨狼的双眼！
她失声大喊，“格雷克、温蒂、温迪，快跑——！”
话音未落，那所楼房便像散落的积木一般，在一股巨大的冲击下七零八落。
风信子的狼人们早莫茉一步察觉异状，冲破弥漫开来的灰尘碎石，在半空中划出三道垂线，降落在姐妹两只身后。
被格雷克米袋一样夹在手臂中的普通人类美春，早被这魔幻的一晚吓得浑身僵直。
稀碎的楼房后，三匹威风凛凛的巨狼先后踱步而出，径直往风信子家族所在的空地走来。
巨狼们势成三角，将海伦一行人围在中间。也不靠得很近，只钟摆似地摆动着尾巴，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
作为家族首领的海伦，这会却像没事人一样，摸出她的绵羊牌香烟，抽出一根含着。
接着甩开防风打火机的扣盖，将它点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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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平民公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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