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金毛

这辆车的内部极为宽敞,却只坐了我们两人。

金发男子单手持书,身着一件制式服装,铜制纽扣扣到了最上一颗。他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仿佛一把收剑入鞘的却依旧锋利的宝刃。与他的平静无波的冰蓝双眸对视,我仿佛在凝视着一座巍峨的雪山。

既克制又危险,这人将这两个近乎对立的词完美杂糅在身上。

我毫不怀疑,当这柄绝世宝剑彻底呈现在世人面前时,将会怎样的惊天动地。到目前为止,就气势上而言,所有与我打过交道的人之中,也许只有那个挂在天上的鸟人能与他抗衡一二。

如今,金发男人施施然将练囊之中的夜明珠取出,放回灯架上。霎那间,华光四射。他那张宛如天神铸就的面容彻底展露在我眼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连呼吸都停滞了半分。

俗话说,灯前美玉,月下美人。这话的意思是,在灯下观察玉器的时候,会显得色彩尤为明亮,水头十足,也更能遮掩瑕疵,从而过高的估计玉器的价值。

同理,月前看美人也是如此,在月光下欣赏美人,也会比平常更美。

我盯着这张近乎无瑕的脸,在明珠的映照下释放着幽幽的光华。加上他举手投足间流露的从容气息,以及稳定的精神内核里自然显现的矜贵气质。这些特质完美地融合在他一人身上,呈现出一种绝世的魅力,这种美丽就算在月球上都能看见。让人情不自禁地定下心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可我越瞧着他,越觉得眼熟。

这种眼熟无关容貌,也无关外形。硬要说的话,是一种强烈的直觉。类比到我自己身上,就是偶尔几次我在课堂上神游天外的时候,适逢老师在讲台上敲着教鞭预备点名。

每一次击打下都直击灵魂,那种连内脏都被攥紧的强烈心悸感令人毛骨悚然。不出意外,下一个被点到名字回答问题的人,一定是我。

这种直觉屡试不爽。因此,我下意识将这人与脑海里闪过的每一张相似的脸庞进行对比。片刻后,我重新睁开双眼。

这一次我的态度从容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男人率先开口了:“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得想点别的什么法子了。”

我虎躯一震,这话实在太有歧义,熟悉的古早霸总气息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人说起话来和在洗手间里的霸总傅陆英有异曲同工之妙。

话说,虽然我的确看了几页漫画,但并没有看到漫画的名字。也没办法根据它的名字推测剧情的大致走向。只是按照这个流程发展下去,这本漫画的剧情走向貌似越来越不对劲了。极度偏向于那种你追她逃,她逃逃逃,你求而不得,而她插翅难飞的强取豪夺剧本。

上辈子我只短暂的活了十几年,疲于奔命的社畜生活极大地锻炼了我各方面的能力。虽然不能说每块都是长板,但也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短板了。我也确实很擅长适应各种环境,可这种事情还是很哒咩。

他观察着我貌似沉静如古井实则茫然又无措的面庞,缓缓开口道:“你的实力什么时候退步至此了?除非四圣出手,否则,普天之下,我想不到还能有谁能对你的记忆动手脚。”

我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沉默。

男人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扎在我身上,我的右脸在这刺探的眼神下一阵一阵的发疼。就算是千年寒冰也会融化在这冰蓝的眸子里,我面上勉强搭筑的工事在这强大攻势下层层溃败,几乎要尽数化作灰飞堙灭。

大雨在淅淅沥沥落下,仿佛无数根白色鬼影挥舞着尖尖手指,急促地拍打着透明的玻璃轩窗。天地都淹没在这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潮湿的水汽裹挟着万千植物疯狂生长的气息从窗户缝隙里挤轧进来。

我和他挨得那么近,他身体内部散发的热量,从我和他紧贴的大腿处传递过来,带着强大的侵略性和隐约的敌意,坚定不移地闯入,仿佛时间都就此静止。

在空气中那根不可见的弦即将崩裂之前。我掀起眼皮望进男人的眼眸深处,顺便叫出他的名字。

“周令光。”

我的声音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像破冰锥干脆利落地击碎宝石。我们保持着四目相对的状态,我不知道他从我眼里读出了什么东西,我只看到一片浩瀚的蓝海。

“啧。”

小滑头。

他轻笑出声,态度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环抱双臂靠回软垫上。似乎要借身体的动作给我以放松的暗示。

语调微微上扬,说话时张口的幅度很小,吐出的话语却字字分明。好似每一个音都在唇齿间打磨到圆润无比才倾诉而出,永远慢条斯理,志在必得。

他娓娓道来的言语,每一个字都值得人细细品位。

“看来你的确忘了不少东西,但运气一直很好,也很会猜。”

“周令光”屈起双指,在车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明显是个暗示的指令。很快就有人打起车帘,黑金色的托盘流水一般奉送上来。

素白的衣衫叠得格外齐整,上面攀着一支半开的玉兰,垂着嫩绿的脖颈,姿态柔婉。

再看另一边的饰品,配套的首饰也无一不是巧夺天工之作。

发钗是匠人精雕细琢而成的,每一片花瓣都瞧得见纹路和肌理。叶片在风中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会跌落尘埃。

一旁环绕着的长条珍珠链子每一颗都是一般大小,顶端泛着莹润之色。

这些东西好看是真好看,珍贵也是真珍贵,可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了它是套女装的本质啊!这不妥妥霸总带丑小鸭女主换装变身大杀四方的前置剧情吗?发展越来越离谱了啊喂!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先指指旁边气定神闲的“周令光”,又抖着手指指自己。

他轻轻一颔首,哪怕再彬彬有礼也掩饰不了这漫溢出来的恶意。

我在心里把“几个意思?士可杀不可辱!”和“辱就辱了,不就穿个女装吗?”两句话在肚子里来回滚了好几遍。

只听得“周令光”施施然开口。

“我们现在正全速朝着罗慕兰帝国的王都而去,哪怕是日行千里的夏尔马也只堪堪穿过圣门设下的第一条封锁线。而你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人……”

一个刻意的停顿,似是要暗示听者后面内容的重要性。

“盗火者——也就是江不定,最擅长的事就是痛打落水狗。尤其是看着那原本端坐云台的神祇,一步步跌落到烂泥塘里,没顶。吐着泥浆泡泡作最后无谓的挣扎,和无家可归的野狗一般,每一根毛发都沾染了上最肮脏的垢污。到那时,这张美丽面庞还会说出什么样的冷冰冰的话语呢?”

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把食指贴在自己脸上轻蹭了两下。我怀疑他想借这个动作克制自己的某些恶趣味,眨了眨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所以,我尊贵的姜满冕下,只能委屈您穿上我未婚妻的衣服。以无归屿当代唯一出世巫女——蓝溪月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出困境。”

他抬抬下巴,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顺便把手中那本线装本的《海域异闻录》盖在脸上,闭目假寐起来。

我瞅瞅那身低调又奢华的女装,无声地挠了会墙。数息后,冷静地开始解衣带。

说实话,我本身是非常讨厌水的。在我涉猎过的所有运动项目中,最不能奈何的一件事就是游泳。

究其原因,还得倒推回我小的时候。曾经的姜大冶还是很像样的,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也好好地演了一段时间父慈子孝的戏码。

在某个酷暑的假日里,他带着我去新开的体育馆里学游泳。在路上,他久违地给我买了一袋冰棍,这种由色素和糖水混合而成的食物对一个孩子的诱惑几乎难以想象。

由于身体上的缘故,我很少吃外面的食物,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吃完之后,舌头上也会染上对应的色彩。那时的我年纪还很小,要把手举得高高的才能握住他的手,咂巴着嘴被他牵着走在树荫下,秋日里哗哗的落叶被我们俩碾碎在鞋底。

总而言之,开端十分愉快,练习的过程也相当舒适。姜大冶先给我套上游泳圈,再扶着我在岸边踩水。轻微的消毒水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泳池底部铺就有白色瓷砖,天光下,池水呈现出浅浅的蓝,漂亮得想让人彻底浸没在里面。

后来我玩了一会水,又练了十分钟左右的憋气和换气。等我稍稍掌握了一点点技法之后,他便带着我换了个地方学漂浮。可能是我天生畏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的腿总是挣不开,一打开就会往下沉,所以耍无赖似的蜷缩成一团,抓着扶梯不肯动弹。

姜大冶开始还笑着逗逗我,眼见我怎么都不开窍,心中也来了点火气。强硬地掰开我攥得紧紧的五指,生拉硬拽地将我拖到深水区,顺便取走了我身上的救生圈。

我几乎是立刻就呛了水,挥舞着手脚拼命地扑腾,竭尽全力试图将头部探出水面。想要挣扎,大量的气泡从嘴巴里冒出,大量的液体直直地灌入鼻腔,消弭掉所有的气力。想要呼救,一张嘴只能咳嗽,然后肺部被呛进更多的水。

剧烈的撕裂感与灼烧感盈满了整个胸腔。阴暗的冷箭扎穿头颅,耳膜疼得好像已经破裂了,高频的鸣叫声回荡在虚空中的每一个角落,痛感在脑子里烟花一般爆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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