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昂贵的礼物

他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官,那种感官把激荡的液体水银呈现在他面前,那震荡的频率正越来越高,伴随着他越来越快且明晰的心跳声。他看见那银白色的面上分布杂乱,就像是一个嘈杂的乐章立体化的展示。

这是不同于眼耳口鼻皮肤的任何一种感官,也无法断定到底是何种神经触碰到了什么存在。

哥德尔似乎能读懂这种感官,尽管它六秒钟前完全不存在。恐慌,威慑……还有致命的吸引力。

不要触碰。

这是哥德尔在感受完毕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小心翼翼的后退,直到脚下传来清脆的响声。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脚下是一页泛黄焦黑的纸,纸上是三种语言的内容,其中只有一种哥德尔看得懂,那就是辛德兰语,其余的有一个圈圈绕绕一笔多曲,还有一个字体方正结构漂亮,他都不认得。

书页不大,纸上每种语言的篇幅也不大,而哥德尔逐字看得很仔细,因为他的那种奇怪感觉告诉他,他现阶段无法承受完整带出这张黄色纸张的后果,现在只能记忆。

而辛德兰语中表达的意思为:

【二阶药剂:渡火之鸦——接近太阳的乌鸦总是逐渐着火焦黑

配方:>5g的铅粉溶于蒸馏水,任意重量的人类焦黑毛发,[我]的灰烬。

注:在火焰色晚霞的黄昏以及极度痛苦中服用,并配合三块方糖。

无论何时何地目睹何种画面,都不要改变您的信仰。】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那种药剂,他只喝过一次魔药,不出意外是处在一阶。哥德尔难以控制地皱眉,如果是在他的时空里,如果有种药剂是这样的特性,这准是当地警探需要仔细查封的东西……不过平心而论,三块方糖这一点他很喜欢。

不过在这个学习知识都危险的疯狂世界就显得合理了不少。哥德尔暗自吐槽。

然而,实则这张纸本身就有问题,它出现得太过巧合。哥德尔刚好需要二阶药剂,他刚好出现危险预警于是退后一步,但凡原本所站位置偏差十公分他都不会踩到并发现它。这不像是一场意外,而像是什么人特地把纸塞到了他的脚下。

头戴黑色高帽,身穿黑色风衣,拥有一双婴儿蓝眼睛与浅金色头发的男人的身影一下出现在他的思绪中。这是绝对有可能的,并且可能性极大能那个男人在此地进出自由。

这岂不是说明,那名金发蓝眼的窥视者其实从未失去对他行踪的把控,甚至极有可能通过这座图书馆侵入现实?

寒冷迷雾一样的不安开始包裹住他,如同细针密密麻麻鞭笞着他的神经末梢。

第一次见面为他引开警员的怀疑,两次“邀”他来到这里带他看自己的特殊,又为他送脑花,又专程来这里给他送配方。他好歹是23岁的成年人,又怎么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的“慈善家”?

可最让哥德尔不寒而栗的是,此前的种种正可以说明这次的药剂配方是真的,并且恰好是自己所需要的那一份。免费的礼物才是最贵的,不是吗?

而且更加有利的是,目前所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在这个图书馆里找到,毕竟这里也有很多正在进行化学实验的化学家。他就像一个诞生之初的婴儿,被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细致入微地呵护着。

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究竟是这个陌生、宏大、荒诞、悲剧、无知世界中位于哪一级运算的算子?

他的心中又沉重又有些烦躁,聪颖过人的他想来算无遗策,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解不开的局,像快饿死的野猫一样,尽管知道面前狞笑的人类并不好心,但也只能吃下有致幻药物的食物。

他压着心里的无名之火,红色眼瞳因为紧张缩得很紧。这个放着炼金术相关书籍的书架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在了。他往人最多的地方去,化学家们总是扎堆出现,因为他们很少有人能谨慎到带齐所有需要的仪器药剂和装备,甚至有个别会忘记带论文纸。一路走,哥德尔看见人重新多了起来,笔尖的沙沙声和化学试剂咕噜咕噜的声音逐渐清晰。人群依旧每29s离析一次,一路沿着可以看见各种流着深红、浅红、白色、灰色的滴蜡一样的人,密集的景观在他快速的移动的视角下竟然有些绚烂。

他拔下自己一根银白色的头发,放在酒精灯外围红色的火焰处引燃,又收回手,抖抖手腕,跃动的火焰一下熄灭,只剩下一抹烟。

第一个29s,他一言不发地拿走了一位衣着讲究化学家的一整瓶蒸馏水与他的小盒子里的铅粉并把头发的粉末抖落其中。随后,他摁紧瓶子的毛玻璃瓶盖,向后一倒,回到了现实。

年轻的蓝眼睛化学家恼羞成怒,但很快毫无知觉地融化,又在下一个29s到来前重组,对哥德尔的强盗行为没有丝毫印象。你看,他再一次重塑之时,哥德尔已经不见身影。

——

哥德尔一睁眼,撞见夕阳余火如阿波罗车周神火一般烧到高远的天际,落日通红,而他所在的地方只能隐约看到通风管那里一角,光线的漫射却足矣将整个空间压得暗红。

他所在的空间正剧烈且无规律地起伏着,天空也跟着一晃一晃地。他可以确定自己还是在船里,只是这处他有些陌生,他清晰记得自己在船里走得那一圈绝对没有走到过这里,这里的装潢风格繁复华丽,和船内其他地方风格迥异。

根据上述信息,这里极大可能是船体隐藏起来的内圈。

仍旧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甚至感觉自己身下有一张厚厚的肉垫,有点黏湿,冷僵。可怕却诱人至极的香味让他心中有些烦躁——它们的味道包裹了整个华丽的房间。粉刷精致的墙壁,洁白的餐布,银色的叉刀,精美的食物,不再活着的人们惊惶失血的脸上……都正急切地散发着这种气味。

无法辩解的浓郁铁锈味正清晰地拷问着他的感官,这是血液,无可厚非。喉中的干渴不是任何小甜水可以解决的了,这该死的吸血鬼的躯体正在让他兴奋,正在引诱他放下绅士的身段,用最可耻最卑劣最下等的姿态跪伏在地,用他品尝盛宴的舌头将浓郁鲜甜的血液一点不剩的舔舐干净,坠入最不可遏止的深渊。

这些血液里可以提炼出几克白糖?他的眼眸猩红发亮,瞳孔似乎比以前细了不少,就像是一匹怪化的狼。

细小的呜咽声打断了哥德尔危险的堕落,他眼瞳一松,吸血鬼在黑暗里视力都很好,他看见一团耀眼的金色蜷缩在溅满血液的墙角,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正在颤抖。

一个活物,像一条卷毛的金毛狗。

哥德尔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缓慢接近它,凑近了他才发现,那个像是金毛狗的活物原来是一个男孩,约摸10岁的模样,一头金黄的头发,正抽噎着酣眠于长金发女人的尸体怀抱中,双手紧紧攥着女人的衣领,金色很长的睫毛浸透了泪水。

男孩的呜咽被刻意压得很低,就像是在害怕着引来隐藏在黑暗里徘徊不去的魔鬼。又或者这会是魔鬼本身?优秀的狼会披着羊皮躲藏在羊群中,当牧羊犬进食的时候它咬死羊群和牧羊人。

哥德尔不敢贸然行动,然而来到这里的三天所发生的种种如老式电影版闪过,凌乱而杂碎的镜头切换着流泪的眼,爆开的鲜血,嘶哑的尖叫。卖报的男孩,下水道里绝望的少女,离开大典时惨叫与枪响共奏……在这些惨案里,他究竟扮演的是如何角色。不闻不问?或者为了自保仓皇逃离?他和他厌恶的家族中人有何区别。只不过是更加伪善地用道德审判自己,用痛苦来缓解自己的卑劣。

他自嘲一笑,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认可自己,那么余生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面对过去的法庭,是不值得过的。他几乎是立刻有了决断,继续朝男孩走去,然后在男孩面前半跪下来,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摸上浓金的卷发。

哥德尔微笑着一饮而尽磨砂玻璃瓶中的东西,他感到自己的躯体又陌生了一些,仿佛那竖着无穷符号上将动未动的小球才是他的本体。

甚至于他已经可以通过这个装置轻微撬动某种“力量”,涉及层叠网状的时间。

男孩睁开迷蒙的蓝眼,透过泪水隐约的屏障,看见了白发红眼的漂亮男人低垂着眼睛,对着自己温柔地笑着,头顶传来冰凉但温柔的触感。

这个人他在图书馆见过,他看见昏黄的图书馆里那人把一块草莓小蛋糕推到他面前,然后继续在凌乱的草稿纸上推导他看不懂的东西。蛋糕甜丝丝发腻的,像是从那个家里离开之后,身上香水的味道。

男孩迷糊间松开了拽着女人领口的手,一头扎进哥德尔怀里,在对方雪白潮湿的衬衣上蹭掉了眼泪,闻到了淡淡的甜腻草莓味。

“妈妈……”

哥德尔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一下撞懵了,有点洁癖的他甚至来不及嫌弃衣服上的泪花,就被对方的一声“妈妈”喊得更是感觉奇怪。

“你……叫我什么?”

“妈妈。”

称呼……都可以改,现下他们大概是在内圈,那么第一要紧的就是带着男孩先从这里出去。这里都是鲜血,于小孩于他一个吸血鬼都不好。

哥德尔左手拉起有些迷糊的金发碧眼的男孩,像牵布娃娃一样拉着他穿梭在鲜血淋漓的黑暗中。他种族天赋的良好夜视能力让他对地上,墙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血液、断肢和神情惊惧的头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让他有些头皮发麻,不敢去看脚下绵软、湿滑、黏腻的究竟是什么。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逐渐地,海妖一样空灵的歌声渐渐清晰,船底的木板嘎吱作响,年轻急促的舞步敲击着它们发出轻盈的“咚咚”声。

“我年轻,青涩,那是你最爱我的年华。”他听见远处有女人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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