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角落的女人被点到名，缓缓走出来，对伊莲娜点点头。
伊莲娜没有当面道破，她只是轻轻笑笑，像个无所谓小辈把戏的长者，不打算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还有疑问吗？我想，她并没有意向加入家族吧。”
“……是。这次主要是想解开我们的疑惑，感谢你伊莲娜。”
说着，格蕾丝便要带着薇薇离开，几位血族却将她们二人围了起来。
薇薇紧张地心脏狂跳，她下意识握紧格蕾丝手腕。
他们想要干什么，好危险……
“算了，放她走吧。你们打不过的。”
伊莲娜随手一挥，家族里的血族互相看了眼，默默让出条道路，任由格蕾丝拉走薇薇。
等二人走远后，伊莲娜才看了眼琼，嗤笑道：“你也被她学会了吧。”
琼咬住牙齿，握紧双拳：“家主，刚刚为什么拦住我们？她们只有两个人。”
“我不拦你们，还等着你们把自己的技能一一喂给她吗？别忘了，我说过，她原本就比你们强大。”
伊莲娜抬眸看向薇薇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毕竟……她可是直接由神转变的啊……”
“家主，那就这样放任她离开吗？她的存在，对我们简直就是威胁啊。”
闻言，伊莲娜收起懒散，翘起一边嘴角，嗜血的狂野在红眸中翻涌。
“当然不。她太危险了，但不能由血族出手，你们……明白了吗？”
“交给我吧，家主。”
一位血族朝伊莲娜微微前倾，精明的眼神一闪而过，伊莲娜满意点点头。
“格蕾丝……也不用留了。”
伊莲娜抬起下颚，无谓笑笑。
“我不喜欢隐患。”
*
格蕾丝带着薇薇穿越幽深树林，等彻底感受不到那群血族的气息，薇薇才长长舒了口气。
“别害怕，伊莲娜人不坏。”
格蕾丝见薇薇还带着紧张，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既然能当着我们的面那样说，就不会再让她家里的人过来。”
“格蕾丝……她是你的转变者，那你为什——”
“我为什么没加入她的家族吗？呵，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背负的罪孽吧。”
随后格蕾丝话锋一转，对薇薇笑笑：“话说，你又学会一项技能了？哈哈哈，好事啊，我一直不喜欢维克多。”
“嗯……其实，是两项技能……”
“两项？！”
格蕾丝睁大双眼，灵光一闪。
“是琼对不对！肯定是她读取你的记忆了。她和维克多一样，都是极为自负的人。”
薇薇嗯了一声，带着不确定问格蕾丝：“所以，我的技能是‘学习’吗？”
“是啊！你好厉害啊！这技能简直是大杀器，其实伊莲娜家族里有个血族的技能非常厉害，你要是能学那个就好了……”
“肯定没机会了，她不下令杀我都不错了。”
格蕾丝停下脚步，回头远远看着古堡方向。
“我相信她，她说让你走，那就是真的放了你。”
格蕾丝虽然没有留在伊莲娜的家族，但薇薇看出，她对伊莲娜的忠心分毫不移。
“你很信任她。”
格蕾丝回忆起过去，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当初，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可是我主动找上她的。”
薇薇转头看向格蕾丝，非常意外。
人类时的她，怎么就能如此大胆？
她就不怕被吸血鬼喝干吗？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
“我当时只有仇恨，根本无惧死亡。”
格蕾丝瞥了眼薇薇，无奈笑笑。
“罢了，反正你也学会读取记忆了，还不如我主动跟你说呢。”
“我不会读取你的，格蕾丝。”
“我知道。没事，我也好久没跟人讲起我的过去了。”
格蕾丝顺势坐下，天还未亮，远处的狼嚎若隐若现。
“那时候，我只是个农妇，手上全是老茧，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我一定要杀掉一个人。”
她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神情回忆起漫长又黯淡的往事。
“那人比我强得多，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我不甘心，于是我开始打听各种赏金猎人的消息，甚至寻找不属于人间的传说。吸血鬼、恶魔、女巫……只要能让我得到力量，我都会去找。”
薇薇惊讶地看着她：“然后你就找到了伊莲娜？”
格蕾丝轻轻一笑。
“对。我硬着头皮进入她的古堡，说了我的请求，琼读了我的记忆，说我的故事都是真的。伊莲娜当时……笑了。她笑竟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人类，问我为什么不怕她。我说，怕有什么用，我只想杀掉那个人。
“伊莲娜像是几百年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她很高兴，然后，就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偶尔有光从乌云缝隙落下，不知是太阳还是月光，朦胧胧照的格蕾丝的眼睛像破裂的琥珀。
薇薇犹豫片刻，小声问：“你那么想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啊？”
格蕾丝沉默了几秒，呼了口气：“是……我的丈夫。”
她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情绪坠落，变得深沉。
“所有人都说他是英雄，他打过胜仗，带着荣耀回来，村里的人都敬他、崇拜他，那些女人甚至羡慕我，说我命好，丈夫是大英雄。
“可他们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格蕾丝停顿了好一会儿，时隔这么久，一想起过去，声音还是带着颤抖。
“他□□了我唯一的妹妹。我那傻妹妹，她还那么小，她还不懂反抗，她只会哭。可当我赶到时，她……已经死了。
“我和他抗争，和他互殴，可他实在是太强悍了，我根本无法动摇他。我甚至在他熟睡时拿起刀想结果了他，谁知他根本就防备着我，他夺走我的刀，把我狠狠揍了一顿，我断了三根肋骨。”
薇薇倒吸一口气，眼中满是震惊与悲伤。
“我去找村民告状，可没人相信我。他们都说，能被英雄看上，那是我妹妹的福气。他们都说，一个死人还想污蔑英雄，她该下地狱。”
格蕾丝苦笑，笑声哑得支离破碎。
“呵，那一刻，我就知道谁也靠不住，这个世界黑白不分，我只能靠我自己。
“所以我找到伊莲娜，成了魔鬼，我亲手割开了他的喉咙，把他的血吸得一干二净。他是我成为血族后杀的第一个人。”
格蕾丝露出一个讽刺又解脱的笑容。
“他死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终于活了。”
她缓缓抬头看向薇薇，眼神坚硬。
“薇薇，力量本是没有罪。是这世间，总逼得弱者必须变成怪物，才能活下去。
“所以，我从不后悔。”
格蕾丝的话语让薇薇共情，她又何尝不是呢？
若不是成为了吸血鬼，她甚至早已死去。
“其实……我也是。我被村里人诅咒，说我是女巫，然后……他们烧死了我……”
格蕾丝看向薇薇，静静听着。
这是薇薇第一次对别人剖开自己的内心。
“是他救了我，在我即将死去的那一瞬，我变成了血族。可他因为杀了那些村民，被抓走了……”
薇薇低落了一瞬，等再抬起头，眼神又变得坚定。
“可他说过，他会过来找我，所以我会一直等着他。”
格蕾丝被薇薇的举动暖到，心底软软的，觉得薇薇可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那就等他，你也算不无聊，生活仍有期待。”
然后格蕾丝叹口气。
“不像我，我只有被人惦记，还是驱魔人。”
“还有驱魔人惦记你？会一直追着你的那种吗？”
“是啊。哈，我那该死丈夫的弟弟，为了给他哥报仇，成了驱魔人，发誓要追我到天涯海角。”
薇薇眨了眨眼睛。
这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没事，我才来这片，他想找我还得费些功夫。而且你这么强，会帮我的，对不对？”
格蕾丝笑着揶揄薇薇，薇薇认真点头。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格蕾丝！”
随即薇薇突然想明白什么：“噢！所以，你没有加入伊莲娜的家族，是因为你被驱魔人盯上，怕影响他们吗？”
格蕾丝缓缓摇摇头。
“嗯……也不是。我喜欢自由，性格本来就强硬，伊莲娜家族里的那几个血族又高傲的不行，我没法和他们相处。不过，我用的借口确实是驱魔人，我也没说谎，毕竟琼能读取我的记忆。伊莲娜就放我走了。”
薇薇点点头，想起伊莲娜，身上一片寒意。
“我以后得小心些，万一有血族看不惯我的技能，暗杀我怎么办。”
“哈哈哈哈，那你可得小心了。”
格蕾丝笑着打趣。
“不怕，先用我的蛊惑迷倒他们，然后再用维克多的技能跑得远远的，看谁捉得住你。”
薇薇也被逗笑，心底的不安逐渐退散。
她现在也是很厉害的血族了呢。
她会好好保护格蕾丝，然后耐心等待赛米亚撒来找她。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
风沙漫天。
这里空气干燥，罗南停下脚步，找到一处隐蔽角落，拿出一件很旧的女士衣服，在地上用圣水画了个阵符，靴底在干土上摩擦出细碎声响。
他将旧衣服放在阵符中央，坐在一侧仔细感受。
格蕾丝的气息还在。
大致方向没错。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魔气从周围缓缓靠近，罗南猛地睁开双眼。
那气息逐渐浓稠，就好像直奔他而来，罗南眯起双眼，立刻掏出圣水和纯银十字架抵在胸前。
他站起身，浑身紧张，低声诵咒，掌心闪出淡淡圣光。
“我知道你在找格蕾丝。”
一个模糊的声音打破僵局，罗南浑身一紧，戒备地环顾四周。
那声音带着戏谑，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人趴在他耳边低语。
“她现在就在南边的小镇。”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远处掠来，“嗖”的一声，一个小小的东西砸在罗南脚边。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见那东西没有任何攻击性，只静静躺在尘土里。
罗南迟疑片刻，俯身拾起。
那是一枚纹路极其复杂的符印。
纹理蜿蜒如蛇，中心刻着一颗黑曜石，是个能隐藏自身的困阵。
“学习它。”
声音再次响起。
“用它去捕捉。祝你——一击必中。”
说完，那股寒气刹那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罗南站在原地，掌心冒出一层冷汗。他仔细打量符印，确认没问题才缓缓收起。
“连魔都想除掉你……格蕾丝，你混得可真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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