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鞋一脚踩进水坑,溅起浑浊的脏水。脏水珠又跃进另一滩,经年累月地晕积。
阿什顿家自建房的红瓦掉下草坪,碎成了数块,刚好带下来整片黏连的青苔。
棕色边牧不停地打滚,直到浑身湿透,簇簇毛发都结着泥。阿什顿夫人只能驱赶它回屋清洗,不过显然,边牧还想和它的小主人玩一会儿。
“这地方湿成这样,怎么还能长这么多草?”阿什顿夫人还是不能习惯每天铲屎,特别是在聪明边牧故意和她作对的情况下。
“汪!汪!汪!汪……”
“死狗别叫……嘿!金伯利!上学第一天怎么样?”
金伯利看了眼狂叫的傻狗,随意将手搭在残破的矮围栏上,“非常好,阿什顿夫人。谢谢你前几天对我妈妈的照顾。”
“客气了,little beauty。欸等一下。”
阿什顿往围裙上抹手,飞快从屋里拿出一篮鸡蛋,“拿去。好好照顾你妈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尽管来找我们。”
“好!”
金伯利笑着接过鸡蛋,给了阿什顿夫人两瓶自酿葡萄酒,“小小心意。相信我,阿什顿夫人,它不会让任何一个酒鬼失望的。”
“Oh!上学带酒可不好。快回家吧小姑娘。”
“汪!汪!汪!汪汪汪……”
“bye!”
不过直到彻底看不见金伯利,棕狗才停止疯狂吼叫。不幸的是,金伯利就住在隔壁那个矮小的灰房里,它整日整夜都将被包围在她们恐怖的气息中。
金伯利轻推屋子最里部的灰门,只见红发女人裹在厚重的毛毯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
毛毯不能遮盖迷人的曲线,病气同样不能掩藏天使一般的容颜。
金伯利轻手轻脚,正打算退出房门,天使却突然绽开眼睫,绿褐色眼瞳迅速捕捉到她。
“小金,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金伯利丢掉一切束缚和疲惫,利索钻进毛毯。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平静,不需要任何伪装掩饰的平静。
“新的高中怎么样?”
“高中能怎么样?”
其实阿梅丽娅稍微动一动,心脏就疼得慌,但她还是把金伯利抱进怀里,宠溺地嗅闻头发。
“高中不怎么样。那,那个小男孩呢?”
“他还行。”
金伯利深深埋进阿梅丽娅怀里,久违的自责又冒了出来。屋子里无处不是秘铁的味道,她现在会比剥皮抽筋好多少?还是根本就要难受许多?
“他和他哥哥长得一摸一样,但性格完全不同。很难相信,他们都姓布莱克。”
“小金,我还是很担心,万一他哥哥没死怎么办?”
金伯利蓝眼泛红,“你根本没必要担心,妈妈。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死透了。就算变成鬼来索命,我也能再杀他一遍。”
“……我宁愿吞掉秘铁的人是我,我当时太大意了。”
“……”
阿梅丽娅只能以痛呼回答,她听不清金伯利的话语,疼得四肢痉挛、脸部扭曲,越是美丽,越是让人心碎。
干枯颤抖的利爪停留在心脏那一块,自那处而起,全身的皮肤突然开裂,裂痕冒出了汩汩蓝色金属液体。
阿梅丽娅仿佛要分裂成无数尸块,可下一秒,她就浸在了沉重的蓝色荧光液体中。
那是吸血鬼血液和秘铁的混合物。一颗秘铁子弹,要不了吸血鬼的命,但阿梅丽娅足足受了十颗。
“妈妈!”
金伯利惊得滚下床榻,赶紧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透明罐子。那玻璃罐里装了吸血鬼猎人的血。
阿梅丽娅瘫倒在金伯利怀里,贪婪地吸食她喂的每一口血。
刚开始,需要金伯利小口小口地喂,过了一会儿,她就抓着罐子,拼命往嘴里倒。
一罐喝完了,金伯利就往空罐里加冰水,再喂给她。
三罐后,阿梅丽娅才恢复了普通病人的样子。不过这会儿,她还可以自己坐起来,靠上床头软枕。
“还有多少罐。”
“一罐。我会尽快。”
阿梅丽娅张了张苍白的嘴唇,“不愧是布莱克,真厉害。我都半死不活了才能杀死他。”
“呵,那又怎样,”金伯利眼神狠厉,“他弟弟,他费尽心思保护的弟弟,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直到你体内的秘铁彻底融化……他永生永世都要付出代价”
阿梅丽娅轻笑:“我没那么脆弱,小金。等你成功了,顶多半年,那该死的秘铁肯定消失了。”
“不不不。”金伯利从阴影里走出来,笑得意味不明。
“可爱的杰弗里治好了你,当然就是我的了。他会喜欢的。”
校园生活循规蹈矩,无意外无灾难,但对金伯利来说,却并不无趣。
一群食物在面前走来走去,打打闹闹,谁会不愿意看呢?
金伯利在霍夫加德选的课,和她住在梅普尔时选的一模一样,就连下午的实践课也一样。不过她还是很乐意再上一遍。
实在听腻了,她就去看杰弗里.布莱克。听说这个书呆子上课只看书本和黑板。
金伯利亲眼证实,那只是谣言。每次她假装从教室外路过,都能跟他对上眼。可是某人太冷漠了,只看一眼就埋头继续钻研历史。
既然那么冷漠,那为什么她一出现,就能立刻发现呢,布莱克先生。
这几天,布里奇镇的篮球队来霍夫加德打篮球赛,餐厅被运动员和学生挤满。
金伯利端着沙拉和保温杯,一时没有看到空位。但刚好有个人吃完起身,走之前,特意用袖子擦了擦桌面。
明明他只吃了三明治,面包屑都掉在了餐盘上。
金伯利坐到那个位置上,打开保温杯,抬起下颚喝着杯里的鲜红液体,喉部有极小幅度的上下浮动。
餐厅外,某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只敢用眼睛偷偷瞄。
金伯利看过去,嘴角不禁上扬。
杰弗里眼睛一张,愣在了原地。她不是在喝东西吗?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他了?
金伯利放下保温杯,用嘴型传达话语:“杰弗里,你想来点吗?”
杰弗里迅速转身离开,反而让人看清了他红透的耳脖。
“嘿,尿裤杰弗里,是要回家找妈妈吗?”
“肖恩,别乱说,他是要去舔那个金发小妞。”
杰弗里脸越来越红,只顾着低头走路。她还记得他,那为什么不来找他?
不是要和他建立友谊吗?难道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不,她不是那么轻浮的人。不,杰弗里,这和轻浮没关系。她只是想关心一个被校园霸凌的小丑而已,最近达里尔们并没有找他麻烦,她有什么理由再和他说话呢?
肖恩气急败坏,狠狠推了杰弗里一把。达里尔还在医院里昏迷,罪魁祸首竟然好意思大摇大摆四处晃悠?!
“尿裤杰弗里!我在和你说话!”
杰弗里肩膀歪了歪,只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墙。
金伯利一直独来独往,她和他说过的话最多。在她眼里,他是特别的吗?
想什么呢,杰弗里。你和她只有第一天说过话,后来在学校碰上了,连招呼都没打过,算什么特别?
肖恩等人大手一摊,不可置信他竟然直接低头走过去了。
“嘿!杰弗里!”
“尿裤杰弗里!你聋了吗?!”
走廊上人满为患,高中生们总喜欢靠在粗糙的墙壁边,聚团聊天,让肆无忌惮的笑声传遍整个走廊。
杰弗里的卷毛头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望不见。
他周五下午没有实践课,幸运地拥有了两天半的周末。
杰弗里找到空地上最破旧的那辆银色皮卡,在驾驶位上呆坐着,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
“杰弗里,别发呆了。你再不走,肖恩他们要出来了。”
亚当.斯旺友善提醒道。说完,他就驱车离开了。
这个内向的黑人,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可怜他的人。
杰弗里这才点火起步。谁料车子刚走一截,就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有野兽在后面咬住他的车厢。
车窗外的景象也矮了一截。
杰弗里跳下车,弯着腰去看后轮胎。果然,轮胎瘪了,旁边赫然躺着一颗弯曲长钉。
“呼,亚当,还是被肖恩他们抢先了一步。”
杰弗里取下备胎,重重扔到地上。没事,只要尽快换好轮胎,就有整整两天的安生日子了。
可是……
他没有带扳手和千斤顶……全被达里尔偷了,他还没来得及放新的。
“你是在找它们吗,杰弗里。”
杰弗里蹲在备胎旁一筹莫展,一抬头,便看到弯下腰的金伯利。她突然凑近,森林里的露水味瞬间倾泻而下。
“叮!叮!”
金伯利敲了敲手里的工具,眼里漾着轻浅的笑意。
“我……”杰弗里使劲摇了下头,“对,我需要它们。”
“好,给你。”
金伯利也蹲下身,“会用吗,需要我帮忙吗?”
杰弗里眨眨眼,“不……要!”
“嗯?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我不会用。”
金伯利笑了。杰弗里一定不知道,他一撒谎,脖子就会痒,还是不能忍受的那种。
杰弗里不受控制地放下扳手,企图用冰冷的手掌安抚躁动的脖颈。
“好,那你看好了。”
“叮,叮,叮……”
金伯利几下就拧松螺丝,“这一步很简单,下一步……”
杰弗里自觉递上千斤顶。金伯利架好千斤顶,慢悠悠摇着手柄,“也很简单。”
银皮卡这一角缓缓上升,金伯利取下瘪轮胎,放上备胎,而后看了杰弗里一眼。
杰弗里立马握紧扳手:“我会了。接下来的,让我来吧。”
“好。”
杰弗里一颗颗拧好螺丝,速度缓慢。金伯利力气真大,她是怎么拧动它们的?
记得上一次换备胎,他要站到扳手上,才能让这些螺丝松动……
额头突然一阵清凉,杰弗里猛地抬头。
金伯利撩起了他额前的卷发,一脸无辜,“会挡到你眼睛吗?”
“不,不会。”
“那我继续帮你抓着了。”
杰弗里喉结一滚,眸光闪烁,“我,轮胎,轮胎换好了。”
“哦,这样啊。”
金伯利站起身,朝他伸手,“来,别蹲久了。”
“好。”
杰弗里抓着扳手,有些纠结,“那个,你很冷吗?”
金伯利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你的手很冷。我,我家里有热茶,你想不想,喝一点?”
金伯利不答,仍然貌似审视地看着他。
杰弗里赶紧加道:“我会送你回家的!”
“嗯?”
“我不是想知道你住哪,我只是……想谢谢你。”
金伯利不由得笑出声,“走吧,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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