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大学以来，秦年和向卿语之间，短暂的交流也少得可怜。
秦年选择的是理工科，学习机器人工程，向卿语是美术学院的，课程不多，实践活动很多，两人平日里的课表是天差地别。
他们虽然就读于同一所TOP大学，却很少在校内碰见。
再加上作息也完全不同，即使放学后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像昨晚那样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秦年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联姻对象都是这样的，他和向卿语也该这样。
因为向卿语讨厌他。
因为他讨厌向卿语。
因为，只要不去刻意见面，那就不会见面。
可也有那么一些时候，余光掠过熟悉的身影，心脏会突然重重一跳。
没有缘由地，大脑一片空白地，秦年的眼睛便追随而去。
正如此刻——
他站在教学楼三层的连廊，目光落在楼下出口处的路灯旁，难以移开。
向卿语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站在一起，两颗脑袋凑近，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太近了。
她的脑袋都快要埋进那个男生的胸膛。
她的肩膀紧紧贴着那个男生的胳膊。
她仰面朝着那个男生笑的时候，呼吸会喷洒在那个男生的锁骨上。
笑意盈盈地，她抓着那个男生的胳膊，小炮仗似地冲向食堂的方向。
她的发丝掠过那个男生的脸颊。
她的衣角和那个男生的衬衫纠缠在一起。
她和那个男生的步伐趋近一致。
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此时临近正午，灼热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扑进长达一整个走廊的落地窗，炙烤着地面，也炙烤着秦年。
十月中旬，兴州的暑气余威未尽。
这样的天气，他却要穿着高领的卫衣，捂得严严实实，又闷又热——
全部拜她所赐。
“秦年，久等了。”
正当秦年出神的时候，刚刚开完会议的老师从连廊尽头走来，笑呵呵地看着他，“走，跟我去办公室。”
秦年收回了目光：“我也刚到不久，正想给您发消息。”
“走走走。”老师推了推秦年，“我一会儿跟你仔细说一下，你上次跟我提出的那个想法，我觉得可行，你寒假出国比赛……”
两人并着肩，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等到秦年完全空闲下来，太阳已经落山，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路灯已经全部亮起。
秦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隐入人群。
路过教学楼，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望向上午那盏路灯，好像期许着能在那里看到什么似的。
可不过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怪异。
怪异……
想到这里，秦年忽而觉得，周围的人朝他投来的目光，似乎也很怪异。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思绪被打乱。
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什么字眼——
“……秦年的女朋友……大方……吃得真好……”
“什么天生魅魔啊卧槽……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周秋宜是不是……我听说她和秦年……”
“绝了……这咬得太激烈了吧……”
秦年眸光一凝，与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对视，那人飞快地收回自己被抓了个正着的眼神，紧张地藏起手机，推着旁边的朋友迅速远去。
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秦年拿出手机，没等他自己去搜索，好友先推来了一个帖子——
#兴大校草和女友深夜**#
昨晚向卿语用小号发的那条帖子被人截了屏，当成八卦发在了社交平台上。
一开始这帖子被当成了颜值博主或是情侣账号起号用的，结果评论区有兴州大学的人认出了秦年。
一时间，帖子热度居高不下。
【bro这是你吗？】
【[惊恐][惊恐][惊恐]】
那些截屏的照片有些失真，但他的丑态依然一览无余——
通红的脸颊满是羞愤，泛红的眼尾和潮湿的眼眶却在诉说着渴望，一副情动的模样。
他记得，自己嘴里喊着“松开”，却迟迟没有推开向卿语，色厉内荏。
他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了，可在向卿语的眼里，他居然是这副模样吗？
真是有够丢人的。
秦年的拳头攥紧，喉咙没由来地哽塞住，潮热的呼吸闷在口罩里，熏蒸得整张脸颊都开始发烫。
此时此刻，胸腔里燃烧着的，不知道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
他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匆匆离去，边走边打字。
【羿灼，帮我把照片处理干净，麻烦了。】
秦年忍受着路上不停投来的目光，一双大长腿越走越快。
他昨晚是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校园论坛上深夜吃瓜的群众只多不少，为什么忘记了第一时间找人将照片处理干净？
他明明知晓向卿语的心眼有多坏。
她巴不得他的名声尽毁，巴不得他花天酒地，巴不得他绯闻满天飞，她会抓紧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把它们变成解除婚约的利刃。
可是，他偏不要她如愿。
……
秦年推开公寓的门时，屋里还是一片黑暗。
向卿语又没回来。
他先去到了卧室里，将卫衣外套脱下，取出一件白色的T恤衫往浴室里走。
浴室里，巨大的半身镜，将上半身的肌肤暴露无疑。
他的腰部有一条长达十公分的狰狞伤疤，浅粉色的，在冷白的肤色映衬下格外明显。
锁骨上方，颈窝处，是结了痂的牙印。
秦年摩挲着那枚牙印，后知后觉的胀满开始充斥他的心脏，那是一种，偶尔沉甸甸的，又时常轻盈而温暖的神奇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也不全然是因为那枚牙印，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受虐狂。
他不知晓这是什么，但并没有那么讨厌——离订婚宴的时间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而秦年，没有一丁点抗拒的想法。
垂眸间，碎发遮住眼底不自禁流露的愉色，剩下半张脸，挂着未取下的口罩，欲盖弥彰。
秦年取下口罩，扔进垃圾桶里，将所有不正常的神色隐去。
磨砂的玻璃门很快推上，渐渐起了雾，模糊不清。
向卿语回来的时候，只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忍着一身汗水的黏腻，她先钻进了画室里。
这是整座房子里她唯一喜欢的地方。
若是有朝一日她攒够了钱要搬出去，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件杂物间规模的小画室。
坐在画板前，看着油尽灯枯的颜料，向卿语先拿出了手机给妈妈发语音。
【妈妈，这个月的另一半生活费……】
向卿语的语气软得很，充满对母上大人的讨好，随即搓了搓手，期待地看着屏幕。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宝贝~妈妈月初就已经全部发给秦年了，你自己找他要哈～】
乖巧等待的向卿语不禁一愣，不可置信，忍不住质问：【为什么又发给他？他是我哥吗？我哥都没这么管我！】
向卿语的妈妈也发了条语音过来。
【你哥还要忙公司里的事情，哪里有功夫管你？小秦现在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妈妈很放心，你别整天跟小秦吵架，以后结了婚可……】
向卿语立马掐断了语音。
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目光掠过自己一应俱全的画画工具，没有过多思考，她随即将自己在社交平台上的账号简介信息重新更新。
「已恢复接单，需要可私」
「合作邮箱：*********」
上次接稿还是在高中的时候，向卿语沉迷于一部大热漫画的二创。
这次，没想到是为了生计所迫。
向卿语的账号有五万粉，接几个单并不是难事，她将一切处理好，又开了个头以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这个时候，秦年早该躺在床上睡觉了。
向卿语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秦年的照片，抄起桌角篓子里的飞镖，胳膊一甩，飞镖便朝着那照片扎去，迅疾如风。
“秦王八！受死吧！”
一张十寸大小的照片，满布密密麻麻的窟窿，已经要看不清照片主人公的脸。
最后这一镖，更是雪上加霜，照片拦腰一断，从大头钉上松了开来，垂直落下，扣在了地面上。
向卿语走过去捡起来，团吧团吧扔垃圾桶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钉在墙上。
随即将那只飞镖反手扔进了原来的篓子里，才插着裤兜走出画室，将画室的门锁好。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从听到自己的生活费在秦年那里开始，就郁结于胸的肝气，终于疏通了大半。
可是不过一个下楼的功夫，躺在沙发上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向卿语的心情急转直下。
秦年看起来并不像睡在了沙发上，倒像是专门躺在这里休息，等了她许久，他的腰部，压住了她脱下来的薄外套。
向卿语伸出手：“把衣服给我。”
秦年坐起身来。
胳膊肘跃过沙发靠背，骨节分明的指节拎着她薄薄的外套，拉链耷拉着，碰着向卿语的脚趾。
秦年仰面看着她：“向卿语，我们谈谈。”
向卿语将外套从他的手里扯过，垂眸，看着他衣领处隐隐约约的牙印，眸光闪了闪。
“如果是关于婚约，我们没得谈；如果是关于你的照片，你可以选择高价买断。”
秦年在心底哂笑，他的未婚妻今天忙着约会，消息还真是落后——
他的照片，已经被挂网上去了，哪里还有让她威胁的价值？
秦年跃过沙发靠背的手，捏住了她的衣角，用很肉麻的语气恶心她：“那卿卿想要多少钱？”
向卿语不为所动，只勾手道：“我妈这个月给我的生活费，再加十万。”
秦年勾起了唇：“卿卿的生活费只要这个月的？那下个月，下下个月呢？我以为卿卿会提前都要过去呢？”
她的生活费全部由她讨厌的人来支配。
秦年本以为，向卿语这个吝啬鬼会被这个事实轻易地激怒，可没想到她只是挑挑眉，眼神带出了明显的好心情。
随即说道：
“秦年，我们之间没有下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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