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渺确实熟悉小路,但她没有直奔北部营帐,而是绕道去了城南一家当铺。
那是石猛在边疆要塞的秘密据点之一。
“告诉石大人,我知道通缉令上的人藏在哪里。”沈渺渺对当铺掌柜道,“但要先付钱,一百两黄金。”
掌柜的眯起眼:“小丫头片子,上这儿敲诈来了?”
沈渺渺扬起下巴:“她们手里的证据值不值这个价?”
很快,消息传回石猛耳中。
这位权臣利落对手底下人说道:“给钱,然后派人跟着她。等找到人,连钱带命一起收回。”
沈渺渺抱着几锭作为预付款项的金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确实嫉妒谢灵然,但真正让她选择这条路的,是在此之前,石猛的暗信给他的养父沈叔下了毒,若期限将至而不服解药,命恐休矣。
沈叔叔不愿自己连累郜家姐弟,瞒着沈小海,因而他还不知道此事。
在沈渺渺心中,任何人都不及沈叔叔重要。
“对不起,郜小姐。”沈渺渺喃喃自语,“但我别无选择。”
*
破庙里,沈小海忽然站起身,脸色凝重。
“不对劲。”他侧耳倾听,“太安静了。”
谢灵然也警觉起来:“沈渺渺才走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报信也没这么快……..”
话音未落,一支火箭嗖地射入庙中,点燃了干草。
“被包围了!”少年拉起谢灵然,“后门走!”
但后门也被堵死。数十黑衣箭手立在墙头,箭尖寒光闪闪。
“郜小姐别来无恙?”为首之人冷笑,“自己出来,省得我们动手。”
听到称呼,谢灵然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郜溪了。
沈小海咬牙:“跟紧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墙外传来惨叫。箭手们一个个中箭倒地。
一队人马从林中杀出,某位老者声如洪钟:“银竹在此!谁敢动郜将军!”
沈小海又惊又喜:“银叔!”
混乱中,他护着谢灵然杀出重围,与银竹的人马汇合。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沈小海问。
银竹茫然看一眼谢灵然,似是没弄清楚状况:“不是将军您派人送信说情况危急吗?”
沈小海和谢灵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沈渺渺确实去报信了,但追兵也是她引来的。
银竹带着二人在南部营地安顿下来后,沈渺渺才姗姗来迟,一副狼狈模样。
“阿海哥哥!”她扑跪在地,泣不成声,“我、我路上遇到追兵,好不容易才脱身……”
沈小海扶起她:“无妨,安全就好。”
谢灵然却淡淡开口:“听说城南有家当铺今日遭了贼,丢失黄金百两。奇怪的是,掌柜的没有报官。”
沈渺渺脸色唰地白了。
“石猛那贼人用你养父的性命威胁你,是不是?”
沈渺渺眼见装不下去,终于点头。
沈小海叹了口气:“为何不告诉我?”
“我怕……怕连累你,也怕救不出沈叔……”沈渺渺哽咽道,“我本来只想骗点钱,没想到他们跟踪我……我以为你已经离开谢小姐所在之地了……”
沈小海看向沈渺渺,眼神复杂:“沈叔叔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银叔都告诉我了。你怎么这么糊涂,灵然擅医,有什么毒是她解不了的?以后有难关我们一起面对,别再走错路了。”
沈渺渺猛地抬头,眼泪夺眶而出:“我……”
谢灵然打断她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忽然问:“那一百两黄金呢?”
沈渺渺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包裹:“只收了一部分定金,在这里……我一分没动……”
“傻不傻,就拿了几锭金子,却背上了一百两的罪名,你给贪官污吏平账呐?”
沈小海吐槽道,心内不安地看向谢灵然。
这次,少女眼中多了几分宽容。
“起来吧。”沈小海重新拉起沈渺渺,“记住,以后有任何困难,先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
沈渺渺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次是真的悔恨交加的样子。
老天保佑,这把戏别再来第三次了。谢灵然暗自腹诽。
夜幕降临后,谢灵然去地道内见了中毒的沈大松,发现这毒并不难解,只是缺乏一味关键的药引子。
“那草生在北狄某处悬崖,我听怜舟提起过。”谢灵然诊断道。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沈小海大概猜到了是哪处悬崖。
“好,我去一趟。”
“让我同你一起去吧,我要将功折罪!”沈渺渺开口道。
沈小海看她一眼,又看向银竹:“银叔,之前那个被你送到明香招瓦身边的小姑娘,兰儿,你还记得吗?烦请你此次去做贸易的途中将她安全带回。”
银竹答应下来,即刻动身前去。
沈小海手一抬,似乎想触摸谢灵然的衣袖,却又收回手。
“灵然,那你就待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
他向沈大松的部下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照顾好这名女子。
两位玄衣青年本就对自己首领因谢灵然和郜溪而中毒之事颇为不满,可军令如山,只能招办。
沈小海一行人出发后,他们便对谢灵然没个好脸色。
谢灵然也没往心里去,悉心照料沈大松,后者在日复一日的针灸后渐渐好转。
七日之期还剩最后一天时,她便起身告辞了。
那两位玄衣青年中的一个护送她至烽火台附近,便在她的催促下返回。
谢灵然按照约定,提前半日抵达废弃烽火台。
此处地势险要,视野开阔。
她在一处隐蔽断墙后藏好马匹,自己则潜伏在烽火台顶层的阴影里。
约定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西斜,郜溪却没有出现。
谢灵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来。
夜幕降临,四舟只有风声和虫鸣。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谢灵然屏住呼吸,握紧了藏于袖中的短刃。
来的却不是郜溪。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骑着快马,无声地包围了烽火台。他们动作矫健,落地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正是石猛麾下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影刺”。
她被发现了?
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郜溪呢?她是不是已经……
不敢再想下去。影刺已经开始搜索,两人一组,配合默契地向上推进。
谢灵然缩在角落,冷汗浸湿后背。
她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她眼角余光扫视到烽火台角落里堆积的一些干燥枯草和废弃木料,还有一个破旧的瓦罐,里面似乎有些残留的黑色黏稠物。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悄无声息地移动过去,将枯草轻轻拨散,又将那瓦罐里的东西小心涂抹在几处关键的木料上。
然后,她掏出火折子,深吸一口气。
就在两个影刺即将搜索到她这一层时,谢灵然将点燃的火折子扔向涂满石油的木料!
“轰!”
一团火焰爆起,迅速引燃了枯草!夜风一吹,火势立刻蔓延开来!
“着火了!”下面发出一阵低呼。
浓烟升起,火光跳跃,暂时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和行动。
谢灵然趁乱,利用她对地形的熟悉和火光的掩护,狸猫般从烽火台另一侧早已坍塌的缺口滑了下去,落地后毫不停留,冲向藏马的地方。
身后传来影刺的怒喝和追赶的脚步声。箭矢嗖嗖地从她身边飞过。
她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下!马儿吃痛,扬蹄狂奔。
然而,影刺的马更快。
很快,两名骑兵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试图夹击她。
谢灵然不会武功,只能伏低身体,拼命催马。
一支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就在另一名影刺挥刀砍向她脖颈的瞬间——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的树林中疾射而出,长剑精准地格开了那必杀的一刀!火星四溅!
是郜溪!
她浑身浴血,甲胄破裂,脸色苍白,眼神充满杀意。她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战斗,才勉强脱身赶来。
“走!”
郜溪对谢灵然厉喝一声,反手一剑,又快又狠地刺入那名影刺的咽喉!
她勒转马头,与谢灵然并辔狂奔,同时不断挥剑格挡身后射来的冷箭。
她的骑术精湛,即使在重伤之下,依旧能稳稳控马,将谢灵然护在内侧。
更多的影刺追了上来。
郜溪倏地从马鞍旁摘下一物,奋力向后掷去。
那是一颗从北狄军官那里缴获的、用于制造混乱的烟雾弹!
浓密烟雾弥漫开,遮蔽了追兵的视线。
两人趁机冲入前方黑松林。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马匹累得口吐白沫,速度慢了下来,身后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了,两人才敢稍微放缓。
找到一处溪流,她们下马喘息。郜溪刚一下马,就踉跄地几乎栽倒。
谢灵然急忙扶住她,触手一片湿黏温热。
全是血!
谢灵然这才看清,郜溪的背上、腿上,至少有四五处伤口,最深的一处在腹部,只是用布条草草捆扎,仍在不断渗血。
她是为了赶回来救她,强行压榨了所有潜力!
“你……”谢灵然声音都在发抖,眼眶红了。
“死不了。”
郜溪强撑着倚靠在树干上,却还试图笑着安慰她。
“别哭……难看。”
谢灵然咬着唇,强忍泪水,手忙脚乱地帮她处理伤口。
清创,上药,重新包扎。
她不敢想象,如果郜溪再来晚一步……
郜溪任由她动作,目光始终落在谢灵然苍白的小脸和肩头那道血痕上。
“他们伤到你了。”
“皮外伤,不碍事。”
谢灵然低声道,仔细地替她系好绷带。
处理完伤口,两人都精疲力尽。
郜溪失血过多,开始发起高烧,浑身冰冷后又滚烫,意识模糊。
“冷……”
她在昏迷中呓语,身体微微发抖。
谢灵然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外衣,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冰凉的身体。
入夜之前,她搬来一些碎石垒起,作为掩体,又找来干草树叶,厚厚地盖在两人身上。
夜深露重,山林里寒气逼人。
谢灵然紧紧抱着郜溪,听着她紊乱的呼吸。
她一遍遍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郜溪,郜溪……坚持住……别睡……”
“郜溪,你怎么总是受那么多伤?”
“你总是为我受伤,是我不好……”
郜溪在昏沉中,似乎听到呼唤,不自觉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寻找着热源。同时脸颊无意识地蹭着谢灵然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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