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月白与守城士兵交谈的声音穿过薄薄的木板,毫无阻碍地传递到荷华耳中。她屏住呼吸,直到马车走出去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梁其玉说守城的士兵早已换成他的人,但荷华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刚好检查的人不是他的人,怎么办?
万一梁其玉回京的事暴露了怎么办?
荷华看不懂这皇城中的权力倾轧,但她知道人心的波诡云谲。
梁其玉突然“死而复生”的消息散发出去,会在这偌大的蓟京城中掀起多大的风浪,这时候须得事事小心,一步踏错很可能满盘皆输,到时候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荷华脑中这些翻飞的思绪,梁其玉是不知道的。
事实上,从进城那刻起,沉默下来不仅只有荷华,还有梁其玉。这种沉默与他平时不同,往常与荷华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他的眼睛也是望着荷华的。
但现在,他坐在那,虽然看着前方,但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
如果荷华回头看到这一幕的话,也会晃神。但她没有,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地坐着。
马车缓缓向前,沿着青石板路,渐渐偏离热闹的人群,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小院。
“王爷,荷华姑娘,到了。”
月白的声音惊醒沉浸在思考中的两人,荷华率先下车,果然这条街上望不到一个人影,左右两边的院落大门紧闭,从锁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来看应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在这个时间,梁其玉也来到了她的旁边。两人并肩而立,月白跟鸣珂二人早已识趣地牵着马车离开。
院门大开,足以洞见内里的天地,山石嶙峋,草木依依,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小院。
荷华正欣赏着新住所的风景,耳边就兀然响起梁其玉的声音。
“阿荷,这段时间要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安排好,我暂时还不能出现。”
荷华其实真的没觉得哪里委屈了,这小院从外面看去修葺得如此雅致,可以料想到里面的装潢也绝对是上乘的。住在这里,谈什么委屈。
“这个地方很好,我很喜欢。”
荷华冲梁其玉笑着说,只方才一眼,她便看出,梁其玉现在心情不太好。
“阿荷,谢谢你。”
荷华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拉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朝院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很喜欢这里,你带我逛逛吧。”
梁其玉对这个地方其实也不熟,这是他早年购置的一处房产,挂在别人名下,他从来没来过,只是这次需要一个隐蔽的地方安身才想到它。
但看着荷华亮晶晶的双眼,梁其玉不忍心拒绝。说是带,但更多是荷华带着他。
她是一个对万事万物都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能发现很多梁其玉从来不会发现的东西,她总是笑着,声音清亮,在她的讲述下,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这一眼望得尽的地方,两人足足逛了两个多时辰,落日西垂,两人坐在凉亭中歇息。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荷华问。
“什么?”
“不要不开心了,不开心的时候想想我,是不是就又开心起来了。”荷华捧着脸,凑到梁其玉面前,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等了很久却没听见任何动静,荷华疑惑得睁开眼,直直撞进梁其玉盛满春水的眸子,一怔,看着梁其玉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那明澈的水眸在她面前放大,乌黑如洗的眼睛里,荷华清楚地看见了自己。
她的心在此刻沦陷,慢慢地闭上眼。
炙热的气息越来越近,就在荷华以为她会被这片火热紧紧包裹时,他退开了。
荷华惊讶地睁开眼,看着站在她面前耳根通红的人,“为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梁其玉就打断了她,声音不似之前的温润反而带着几分沙哑,“抱歉,阿荷。”
“为什么要道歉?”
梁其玉有些懊恼,看着荷华清澈的双眸,更为自己心中那点丑恶的心思感到羞愧,他微张开嘴,却不知怎样为自己辩驳。
看他不说话,荷华疑惑地歪了歪头,为错失刚才那美好的机会感到惋惜。看着梁其玉那前所未有的懊恼模样,荷华心中既开心他的纯洁又对他的胆怯有些恼怒。
她伸手扯住梁其玉的腰带,梁其玉惊讶地低头看去。
荷华右手用力,梁其玉被她扯得踉跄几步。看着眼前人近在咫尺的脸,梁其玉也丧失了理智,顺着她的动作,慢慢地俯下身去……
两唇相接的那一刻,梁其玉的脑中放起了烟花,所有的一切在他眼前消失不见,天地偌大,他只能看见眼前人坚定的双眸。
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梁其玉挽留的手伸出去却停滞在半空,最后也只是将手搭在她背后轻轻搂住荷华。
荷华贴在梁其玉腰间,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滚烫的热意,嘴角却不自主地勾起。
梁其玉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脊背,头顶上方传来的呼吸声由急促到慢慢平息,荷华脸上的热意也渐渐褪去。
她抬起头,拉开距离看向梁其玉。
他的眼神温柔而宠溺,是荷华最熟悉的模样。看着他,荷华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一阵穿堂风惊掠而过,吹起两人的发丝在半空中飞舞,纠缠。
……
翌日一早,荷华从睡梦中醒来,梳洗完毕后来到前厅。却发现如今小院中只剩下她与月白二人。
“荷华姑娘,用早膳吗?”
荷华点点头,月白得了令便转身冲向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准备好的食物回来。荷华吃饭是时候,月白就静静地坐在一旁。
“梁其玉呢?”
月白怔了一下,才回道:“王爷今早出去了。”
荷华点点头,没再追问,梁其玉出去肯定是有要事要办,等他一会儿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晚上。
荷华怀着满肚疑惑睡去。第二天一早,她便起了身,结果梁起玉又已经离开了。
好!她等。
于是,荷华又等了一天,从日升到日落。依旧没有看见梁其玉的身影。荷华心中的疑惑逐渐变为恼怒,直到第三天清早被月白告知昨晚梁其玉根本没有回来之后,荷华彻底愤怒了。
这是什么意思,躲着她?荷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敷衍过月白担忧的询问,荷华独自回到房间,她倒要看看梁其余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明月当空,荷华、月白二人在院中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万籁俱寂,夜色之中,荷华房间的门缓缓打开。趁着月色,她走到梁其玉的厢房门口,房中没有半点光亮,梁其玉还没回来。
荷华冷笑了一下,走到房门口等着,她今天一定要等到梁其玉回来。
云层飘荡,暗而复明。荷华等着等着,眼皮越来越重,身体渐渐不能支撑她站立。
她只好靠着墙坐下,心中把梁其玉骂了一百遍,却还是抵挡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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