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刘裕造宋

建康宫阙的熏香,于我已是经年的囚笼。晋室的血脉在司马德宗的痴愚与司马德文的惶恐中愈发稀薄,朝堂上尽是门阀世族空洞的礼仪与私心的角力。我躺在冰冷的紫檀匣中,听着殿外长江的涛声,也听着建康城里渐起的另一种声音——那是铁甲摩擦的铿锵,是北府兵卒操练的呼喝,是一个名叫刘裕的寒门武人步步紧逼的足音。

他来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以一双草履踏破孙恩叛军、浑身浴血犹如修罗的猛将,也非仅仅坐镇京口、虎视眈眈的权臣。

此刻的刘裕,身披太尉华服,步入这象征晋室最后尊严的太极东堂。殿内烛火摇曳,映着他方阔的面庞,风霜刻下的皱纹深如沟壑,眼神却像淬火的精铁,沉静之下是能熔断一切的炽热。他每一步落下,殿中那些峨冠博带的世家公卿,呼吸便紧一分,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

匣盖开启,久违的、带着硝烟与汗渍气息的手伸了进来。那不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之手,骨节粗大,布满厚茧与陈旧的疤痕,带着一种粗粝的、攻城略地后尚未褪尽的力道。当他粗糙的指尖触碰到我温润的螭钮时,一股强大的、近乎蛮横的意志洪流般冲击而来!

那意志里没有司马氏子孙的萎靡与犹疑,只有百战沙场淬炼出的钢铁般的决心,是滔滔长江般奔涌不息、誓要扫荡一切的雄浑力量!这力量如此原始而磅礴,竟让我沉寂多年的玉质核心为之震颤,仿佛被投入熔炉,重新感受到当年始皇帝将我握在掌中睥睨天下的那股灼热。天命?在他这里,天命更像是他手中那柄砍缺了刃口的环首刀,是靠血肉和铁蹄踏出来的路!

“北伐。”他低沉的嗓音在殿中回荡,如金石相击,不容置疑,“胡尘久污中原,旧都泣血。臣,请缨。”

建康的迟疑与算计被他甩在身后。义熙十二年秋,巨大的楼船舰队蔽江而上。我躺在刘裕亲随携带的秘匣里,感受着大江的浩荡奔流与船身破浪的震动。船舷外,北府精锐的玄甲在秋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士卒眼神锐利如鹰,那是追随刘裕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百战之师才有的杀气。

北伐!这两个字像战鼓,敲击在每一个南渡衣冠子孙的心头,也在我冰冷的躯体上激起涟漪。多少年了?自从永嘉丧乱,胡骑的铁蹄踏碎洛阳宫阙的玉阶,我被迫南渡,便再未嗅到过黄河之畔的风,再未见过长安城头的月。江东的温山软水,终究不是归宿。一种近乎悲怆的渴望在我玉质的深处升腾——回去,哪怕再看一眼那承载过无数辉煌与悲怆的旧都!

战报如雪片飞驰。王镇恶,这个被刘裕倚为臂膀的将星,率奇兵乘艨艟溯渭水而上,如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长安心脏。我虽在刘裕中军大帐内,北方传来了震动——那是潼关天险被踏破的轰鸣,是后秦守军仓皇溃退的喧嚣,是长安城门在绝望中轰然洞开的悲鸣!

终于,抵达灞上。冬日的寒风卷着细雪,吹过灞水两岸枯黄的芦苇,也吹拂着列阵迎接的万千将士的脸庞。王镇恶一身征尘未洗,甲胄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块,策马而来。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个沉重的包裹高举过头顶,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末将王镇恶,奉大帅军令,克复长安!此乃伪秦符氏所窃之晋室旧物,今物归其主!”

包裹层层打开,一方玉印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露出来。并非是我。那是一方晋愍帝被俘前仓促埋藏于地下的旧玺,印文早已模糊,边角布满磕碰的伤痕,玉质也显得黯淡浑浊,像一个被遗弃在泥泞中的弃儿,承载着一段不堪回首的亡国痛史。

刘裕走上前,目光如炬,扫过那方旧玺。他伸出那双覆茧如砺石的手,没有去接,只是在那冰冷的、残破的玉面上缓缓抚过。指尖的触感传递给我一种深沉的悲悯与物伤其类的苍凉。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清晰:“此乃故国沉沦之痛,山河破碎之痕。收好它,勿忘此耻!”

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灞桥,投向远处长安城巍峨却残破的轮廓,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灞水上空:“长安!大汉故都!我刘寄奴,回来了——!” 吼声带着积郁百年的愤懑与此刻的狂喜,在凛冽的寒风中激荡,震得两岸枯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万千将士的热泪与震天的应和汇成一股灼热的洪流,冲击着我的感官。这温度,比建康宫苑里最炽热的炭火更烫,几乎要融化我千年的冷冽。

踏入长安城的那一刻,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焦糊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冬日特有的清冷和劫后余生的百姓那惊恐麻木的气息。残破的宫墙无言矗立,未央宫的废墟上,荒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唯有几根巨大的、雕刻着精美蟠龙纹饰的断柱,倔强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诉说着往昔不可一世的辉煌。

刘裕策马行于御道之上,马蹄踏过破碎的砖石和尚未清理干净的战场遗骸。他仰望着那些蟠龙柱,面容肃穆,眼神复杂如深潭。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胸中翻涌的巨浪——是踏破敌国的酣畅,是目睹故都凋零的悲怆,是身为汉家儿郎收复神京的自豪,更有一种站在历史废墟之上、仿佛触摸到天命流转的微妙悸动。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携带我的秘匣,指腹传来的温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这巍巍长安,这龙柱所指的苍穹,是否就是他野心的终极坐标?一丝冰冷的预感,如同这冬日里最凛冽的风,悄然爬上我的螭钮。

然而,北方的狼烟并未因长安光复而熄灭。建康的快马带来了令人心悸的消息——留守京师的股肱之臣刘穆之,那个为刘裕稳固后方、筹措粮草如同运转精密器械的奇才,猝然病逝!消息如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长安城短暂的欢腾与热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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