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月仍开手中的旧剑,使力将赤血戳进地板里,仍旧架在红袖脖子上。
她空出手来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大阵,伸手解了自己设下的与清汜身上的几个小阵,有些好笑地对着狼狈的两人继续说道:
“红怜,你的阵何时变得如此死板了,只知道将阵中之物套住,却不知道自己套的是什么?”
两人都很好奇她们是如何脱困的,见隙月的动作又听见她说的话,红怜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是将自己身上提前设了许多层的阵,让那大阵误以为自己困住了真正的猎物,但其实只是困住了两个空空的“壳子”。
两人佯装被擒,她见计谋得逞,便没有细想,大意轻敌,竟是让隙月在她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红怜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她软下声音,双目含泪,对着隙月指控道:
“我好心收你为徒,教导你照顾你,却没想到你今日竟是要欺师灭祖……”
隙月在这几年间几次三番被人怒骂欺师灭祖,若她是在乎这种事的人,在这凶险的左境里,早就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她抬手又将赤血往下压了一截,将将就要割破红袖的皮肤,戏谑地瞥了红怜一眼,开口道:
“我本没想杀你,是你要杀我。”
红怜想到确实是她们先动的手,神色尴尬,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但她转脸间又换了新的花招:
“你与这追杀红袖的剑修早就相识,还假惺惺地说要替我寻人,我便还真就信了。如今你又拜这剑修为师,忘了黄泉赌坊的恩情,转头与他联手要杀你师姐和师父……”
隙月觉得她的演技真的炉火纯青,从头到尾,始终如一。
她实在憋不住,嗤笑两声,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这几句话真真是将她给逗乐了。
红怜听到她的笑声,哭诉骤停,正想再说些什么,只见隙月轻声细语,将她这些年来的计划全都抖了出来:
“红怜,你真是这鬼府之中最会演戏的人了,我看这楼下的戏台,你倒是可以站上去唱一唱。”
隙月此刻面对红怜,忍不住也学着她的样子冷嘲热讽起来。
可笑的是她从前真的认为她有几分真心,还曾对她这个师父抱有信任,相信红怜只是爱财,并没有想要害她。
可当她知晓了清汜就是那日袭击她的黑衣人之后,她逐渐想明白了一切。
现在看来,在鬼府的那一百多年的师徒情谊,皆是笑话一场罢了。
隙月面无表情,手上把玩着清汜给她的碧玺手串,语气中寻不出丁点感情:
“你早就知晓,那日欲要在后山杀我的男子是怖离,对吧?”
红怜有些心虚,眼神飘忽,没有回答她。
隙月却不在意,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知道他要杀你的徒弟红袖,也知他实力高强,若是被他捉到,红袖必死无疑。”
“所以你早就有除掉他一劳永逸的想法了,也是,若是有人想要杀我,我也会立刻将此人斩杀,以绝后患。”
“可是怖离掌握着鬼牌,你们动不了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鬼牌易主,届时再杀掉他,便毫不费力。”
“引诱我前来,真实目的,是想看看我能否将那鬼牌夺下,并不是真的要让我去替你寻那失踪的徒弟。”
“因为你的徒弟就在你自己这偌大的黄泉赌坊之中,安稳地躲着。”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多年来挑挑拣拣,已经有许多被选中之人折在鬼阵之中了。”
“我果然不负你所望拿下鬼牌,你便继续你的计划。”
“怖离得知鬼牌被夺,一定会前来探查,若是我们两个对上,说不定他就能阴差阳错地死在我的手上。”
“可惜花容节我重伤未愈,怖离侥幸逃了,你接着将我往剑仙城引,若是我在那里能直接杀了他,你们自然省下力气,若是没有,你们也有别的办法。”
隙月抬起头来,再次看向天花板上的大阵,缓缓开口:
“这阵是个顶级的杀阵,你们布到现在,耗费了许多精力,尤其是红怜,为此血都要流尽了吧。”
隙月随意地抬起手来,指尖一挥,那密密麻麻千万根染血的红线被火燃尽,无数昂贵的金铃,“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只是你们没有想到今日我与他一同前来,因我手握鬼牌,这大阵无法启动,你们便换了策略,打算只用定身阵将我们困住,再提剑将怖离砍了,是这样吧。”
红怜脸上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认命地闭上了眼。
隙月是她计划中唯一的一个变数,没想到下错了这一步棋,满盘皆输。
那蝶族中客栈掌柜告诉她们隙月将晓山伯干脆利落地杀了时,她们才意识到,这女子就是千年前死掉的那个月童。
她不知为何复活了,还与怖离联手,要来寻仇。
隙月低头看向脚下的红袖,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对着她道:
“你还记得当年杀我的时候,跪在你脚边求饶的那个少年吗?”
“他现在就站在那。”
红袖一愣,两人如今都长成了大人,且容貌也因易容有所变化,她竟是没有往这一处去想。
可就算是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也猜不到,隙月当初寻的那个男孩上山入了鬼阵,竟然活了下来,还隐姓埋名成了剑仙城的怖离仙君。
当初在湖山,自己便没有想要给隙月留活路,狠话撂了阵也放了,谁能想到一千年后两人杀了回来,如今到此地步,红袖知道今日自己死定了。
隙月懒得再去废话,她抬手拔出赤血,就准备往下劈去。
红怜声嘶力竭,冲着隙月喊道:
“阿戏!!我之前救了你,你答应过我,可以应允我一件事,我要你放了红袖!”
隙月手下动作没停,她没有搭理,一个骗子也会相信另一个骗子的允诺吗,她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红怜见此招并不奏效,只能撇了清汜一眼,尝试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怖离身上的骨血有一半化成了恶鬼,他活不了多久了,我有救他的方法!”
清汜大惊,慌忙想要制止她的言语,却还是晚了一步,这句话一字不差的被隙月听了个清楚。
她果然停了下来,隙月转过身朝着红怜的方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清汜,声音有些颤抖地发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恶鬼?什么活不了多久?”
清汜这次想要自己开口解释,却又被红怜抢了先:
“他修习邪术,将自己一半的骨血卖给了鬼阵,现在鬼阵已灭,他也只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了。”
隙月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竟也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没有任何的察觉,多年来在剑仙派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这就是他隐瞒身份的理由吗?
没有再犹豫,隙月侧身收剑,开口对红怜说道:
“告诉我救他的方法,我可以饶红袖一命。”
红怜见这一招起效,放下了心,却还是没有松口:
“你先签生死契。”
隙月迅速开口念咒,将两张生死契虚虚唤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眼底有些发红,启唇道:
“你也签,你们救活清汜,不再伤他,我们便不杀红袖。”
清汜看向隙月,他不愿她为了自己就这么放过多年寻找的仇人,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
隙月有些生他的气,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越过他解了红怜的定身咒。
两人没有犹豫,同时签下生死契,若是违背誓言,十八层地狱,命丧黄泉。
隙月看着红怜,开口道:“说吧。”
“办法很简单,就是将他那一半的身躯填上,我知道这填身的阵法,只是需要实力强劲,血脉强悍之人替他提供另一半的血肉,此提供血脉之人是最难找的。并且过程十分凶险,一个不小心,两人都有可能折了,”
“我来。”
隙月想都没有想,她身负灵火,这天地间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血脉更强悍的人了。
“不行!”
清汜几步上前来紧紧握住隙月的手,他就算是活不了几天,也不愿意看到阿月为他涉险,进这莫名其妙的换身阵。
隙月纵使是有些生气,却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只是看着红怜,等着她接下来的安排。
没想到红怜开口竟是一番调侃:
“他就是你一直要寻得那个小郎君吧,哎呀,你莫要生他的气了,你这碧玺手串价值连城,是我当初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这可是帮助他锁住身上另一半恶鬼不那么快消散的法器。”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的命,竟然随手就给了你,啧啧啧,真舍得呀。”
看到红袖性命无虞,她真就一点也不担心了,徒弟还断手断脚地躺在地上,在这种情况下,红怜竟还有闲心八卦。
隙月还在恼他,听到红怜这一番话,更加生气了,阿汜在自己还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时就敢把这手串赠给自己,全然不拿命当回事,若是自己有所怀疑,将这手串毁去,他又该……
想到此处,隙月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火气,对着清汜道:
“你的账我以后再跟你慢慢算。”
她说完便转身看向红怜:
“先救人。”
红怜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她手掌还往外淌着血,却毫不在意地在自己的大红衣裙上蹭干净,抬脚往屋里走去:
“跟上吧。”
她没顾得上管红袖,左右她还死不了,便先放一会吧。
自己这可是在救她的命呢,今日化险为夷全都多亏了她,不知道红袖这次要给她多少天地财宝做谢礼才好呢?
红怜乐不可支,俯身将地上的扇子捡了起来,轻轻摇了摇。
就让她先躺会吧,这地板她昨日刚叫人拖了,干净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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