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雀主人当真怪人

自那天被道长们抓到后,狗洞被改小了,哪怕祝璇怎么吃粥饿瘦自己都没办法钻过去。

罢了罢了。

再想想办法吧,反正这几天的任务就是照看好那只晕掉的小山麻雀。

说起来,祝璇觉得自己和那小雀有些缘分。

它暖暖的,放在腹上刚好可以暖肚子。叫声也很悦耳,在道观里闲得无聊了就和它一起出去听溪水潺潺。

可是它一直跟着自己也不是办法,难道它也没有家了吗?为什么它不飞走呢?

祝璇看着在掌中跳舞的小雀,一时出了神。难不成它真的是哪里来的山神仙,见自己实在太惨,过来陪陪自己吗?

她倚在树下,在徐徐夏风中睡着了。

醒来时,小雀不见了,即使喊它的名字也没再飞回掌中。

祝璇问道:“绛吉!你看到庆儿了吗??”

庆儿是小雀的名字。毕竟有小生灵愿意接近自己,也算是一件喜庆的好事。祝璇已经很久没有被主动靠近过,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现在暂居大燏祟气榜单榜首,被百姓们称为【极】。极祟只所以被成为【极】,是因为百姓认为他们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们不愿意相信当年的皇太女祝璇是有心救下无辜走出来的祝黎,他们更宁愿相信祝璇是被祟气入侵,导致头晕眼花灭了护国龙火。

而排名在第二的极祟则是当年太祖皇帝降服的那只水兽【羸】,羸的魂魄被关在清翊观的镇妖塔中,后续上榜的,则是祟气值依次递减的【执】祟和【贪】祟,最低级的【元】祟是不会在榜单上的。

祝璇觉得很冤枉,她什么都没干,身上也没有所谓的祟气。

绛吉见祝璇醒来,蹲下给祝璇理了理额间刘海,缓缓回答:“今天清翊观来了个生得相当俊俏的男子,他说庆儿是他家公子养的小雀儿,带着笼子就把庆儿带走了。”

祝璇失落道:“好吧……”

“殿下,庆儿走了,可我一直陪着你。今天天气不错,清风阵阵的,我们去溪边走走吧?殿下的脸色不太好,殿下最近只顾着照顾庆儿,都忘记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绛吉拿起装满糕点的篮子,邀请祝璇上山。

清翊观的后院直通山林,沿途有高墙和护卫,虽然无法逃出去,可是山上风景不错,她们经常上山去玩。

祝璇心里正失落着,听到绛吉的话勉强点头,迈起步子。最近她顿顿吃粥,饿得快形销骨立,只为能钻出那被改小的狗洞。

溪边的风景不错,可是祝璇坐在石块上,心底依旧阴郁。

她心想:头顶的这片天那么宽广,而我就只能在这牢狱中欣赏这片天地吗?

“殿下,你在看些什么?”绛吉正给祝璇剥橘子,看到祝璇抬着头看天空,也停下手上功夫一起抬头。

“我没有在看东西,只是在想些事情。”祝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仿佛想把内心的浊气倾泻而出。

“殿下,我们会找到出路的。我们不会永远困在这里。”绛吉低头,继续剥橘子。

祝璇相信绛吉的话,毕竟她是画灵,说出来的画肯定可信。祝璇曾在书里看过,大凡物件,年代久了就会成精或者成妖,这全凭物件沾染的是谁的精气。绛吉是御书房里的古画,得御座精气,自然能成为好的物灵。

两人闲聊一阵,带着空的篮子下山,路上她们见到不少野花,又摘得满满当当回去。

“二殿下,你来了就好了!门口有个公子找你!我让他在院子里等你了。”一个道姑急匆匆跑来,传完话就拿着香跑了。

祝璇和绛吉四目对视,心里正是疑惑。

绛吉拿起一朵花别在祝璇耳边,“殿下,去看看吧。也许是庆儿的主人。”

提起庆儿,祝璇很是开心。庆儿机灵可爱,想必是沾染了精气的鸟灵,它的主人必定是个更为有意思的妙人。

越往院子深处走去,耳旁的竹笛声越是清晰。祝璇想,难道吹笛人就是庆儿的主人吗?庆儿在不在那人身边?她还没和庆儿好好道别。

祝璇走得急,无意踩碎一地枯叶,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很是清脆。

听到脚步声,只见亭中一身黑衣的男子忽地转过身来,手握竹笛抱拳俯身,道:“多谢淑女出手相救。”

他低着头,祝璇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敢贸贸然直视他,只能远远说了一句,“公子言重,不过是举手之劳。”

祝璇回话后,男子久久没有直起身子,他偷偷瞄了祝璇几眼,在被发现之前迅速闪躲目光,仿佛祝璇是什么怪人,把祝璇盯得浑身不自在。

“公子……?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祝璇误以为那人没有听清,只能再说一遍。语毕时她大方抬头望去,似乎想确认那男子是否有听清她的话。

那人长身玉立,在丰神俊朗中,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超然出尘,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眉眼极为好看,若明月朗照。他身穿墨黑色山形纹锦服,月白色襟上的竹纹若隐若现,领为缇色,灵而不妖,双鬓别着一对浮着翠光的镶珠玉发夹,形状和鸟羽很像。整套着装的颜色和搭配,和庆儿有多处相似,果然是庆儿的主人。

“抱歉。淑女形如神女,令在下一时凝滞了神思。”他松开抱拳的手,眉眼含笑继续望来。他说话极为慢条斯理,柔而不虚,如沐春风。

祝璇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那男子说的话,未免有些轻浮,她未曾遇到这样的人,倘若以前遇到,早就拖出去处决了。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男子将竹笛别在腰间,拿起一把绘了山麻雀的金丝楠木折扇掩唇一笑,眉眼弯弯,道:“在下唐突,惊扰到淑女了。在下庆云今,是来自大烁的商人。前些日子偶然游历到此地,家中仆人无意将在下的小雀放走,让在下好找。幸好我家庆儿遇到的是心地善良的淑女,我替它谢过淑女。”

他身边的侍从马上搬来几匹上等绸缎,又抱了一堆锦盒放在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上门提亲。

“这些是在下小小心意,还望淑女笑纳。”

他打开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个镶金玉镯。翠绿冰透,能媲美祝璇当年在宫里从先帝那得到的赏赐。

其他锦盒里则放了一些趣巧的首饰珠钗等物品,金光灿烂,看起全都价值不菲。祝璇早已不戴这些花哨的饰品许久,那些从宫里带来的首饰大部分早已变卖,当做日后出行灭祟的盘缠。

她现在用的是在路上捡的树枝,经过绛吉一双巧手,打磨成光滑朴素的发簪模样,戴着也别有一种韵味。全身上下最名贵的只有先帝命人送的一副红玛瑙红莲耳环,是当年先帝用以庆祝自己成为皇太女的礼物。除此之外,还有四弟祝权孩童时期亲手为她编织的翠绿色抹额,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什么有颜色的东西,穿的也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

“你的小雀,叫庆儿?”祝璇心里觉得真巧,怎么会发生那么巧合的事情。

庆云今微微点头,面带笑意,“庆儿是某天飞到在下的私宅里的,家里来了小生灵,那自然是喜庆的事情。”

祝璇更觉蹊跷,怎么这个叫庆云今的男人,连起名的寓意都和自己一样?

她莫名心慌。

“庆公子,你送的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要。公子还是留着送给更合适的人吧。”祝璇盖上锦盒,继续开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虽没有入道,但‘慈心于物’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庆公子,我突然想起道长今天交代我要去摘些草药,先行告辞了!”

祝璇随意编了个理由,想要离开这奇怪的男人。

鸟是好鸟,主人却是个怪人。

他追上来,浅笑道:“对了,未知淑女姓名?”

“庆公子,你喊我旋叶吧。”

“旋……叶……?”庆云今似乎没听懂。

祝璇捡起一片叶子,蓦地松手,两人一同看着叶子翩跹而下,“旋转的叶子。旋叶。”

庆云今微微一怔,这才舒展开微蹙的眉,“旋叶淑女,你要去哪里采摘药草?为报旋叶淑女收养照顾庆儿之恩,让在下也一起帮忙吧?在下经商时卖过药草,多少懂一些药理。”

没想过他会穷追不舍,祝璇想不到办法,只能让他跟着。多个人,今天的任务恰好能早点结束。而且山路崎岖,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一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走掉,也免得想推辞了。

祝璇停下脚步,佯装客气地点头,“那有劳公子。”

前阵日子下了雨,山路泥泞,祝璇的布鞋很快沾得都是泥巴,很是狼狈。她窃喜,心想这样的路应该很快能将庆云今吓走。

可那庆云今虽身穿丝履,脏得无法入目,可眼底还是清贵得很,还多了一份乐呵。这人真奇怪。难道大烁的人都是怪人吗?

大烁位于燏国的西边,以游牧打猎为生,鲜有听闻他们有跨国经商的习俗。不过祝璇对大烁认识并不多,只是小的时候曾听父皇母后提过一嘴,他们说皇爷爷之前和大烁的皇族有定下婚约,自己本要嫁给大烁的一个小皇子,他叫阿日斯兰,听闻在他们国家的语言中,这个意思是雄狮。不过两人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一只雄狮般威武。

在成为皇太女后,先帝本想让阿日斯兰入赘燏国,大烁皇室肯定是不同意。但大燏也不可能让一国之君嫁到国外去,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祝璇被贬出宫,这事就当画上句号了。阿日斯兰肯定也不希望娶一个罪人回去。

看着一旁麻利帮忙采摘药草的庆云今,祝璇不断思考,这个庆云今来自大烁,又奇奇怪怪的,难道是阿日斯兰派来的人吗?毕竟她听闻大烁在得知自己成为皇室弃子后,阿日斯兰在整个国境都成了笑柄。毕竟大燏一时要让他入赘,一时又令他未婚妻成了千古罪人。阿日斯兰更放下狠话,说一定要让祝璇好看。

祝璇一边摘药草,一边失神思考。

连围墙上翻来几个黑衣人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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