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小人听戏班子里人说,如今坊间,因着陛下让我去修《地理志》的事,满城风雨,甚嚣尘上。小人并不畏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是,不愿为了小小万橙,对陛下修《地理志》的大计有所损伤。”

长睫忽闪,原本英气的眉头微拢,似拢了无尽愁绪。

“因此,小人恳请,恳请陛下容许,容许小人……请辞。”

严帝盯着他检视,看到他长长密密的黑睫颤动不停,薄唇做了一个牙齿内咬的动作,又忙放开,轻轻抿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似乎是安静垂着,若是细看,就能发现袖口未动,应是不安攥了拳。

头发今日弄的一丝不苟,用帽冠全箍了进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覆了薄汗一层。

严帝把身子往后背了背,这样就能从侧面看到他的脖颈,被高领的衬衣裹了个严实。

“无论春夏秋冬,爱卿都穿高领厚袍吗?”

严帝忽地问,万橙脖子一僵,觑了严帝一眼,然后挺的更直。

他答:“小人是唱戏的,嗓子就是命,所以无论何时,都会护着嗓子,不受风寒,以免影响了上台。”

他说话的时候,脖颈未动,隔着领衬,有处顶了一点,隐隐在耸动。

严帝呼了一口气出来,又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了几下。

方才阿雾仰头时,面上衬着几分娇羞,几乎难辨雌雄,可是其下,脖颈之处,小小的喉结尖尖隆起,便生出几分阳刚之气。

那时,严帝忽地想起来,他几乎没见过万橙的喉结,或者说,他几乎就没看到过万橙的脖颈,每次都穿着高高的衬领,唯有一次,瞧见他后颈光洁白皙,几乎不似男儿。

不能不说,心里是有隐隐的失望掠过。

又被叫了一声“陛下”,才重恍回神,道:“朕让你去,你就去,若有流言蜚语影响到此事,朕自会处理。你……跋涉千山万水,走遍大凌各州,难道连此等委屈都受不得?”

万橙一滞,沉默许久,再次恳请:“小人并非不肯为朝出力。只是,小人因着年幼时中过奇毒,每到夏日,就常会发作,如上次一般晕倒。实在不适合总是惊扰诸位翰林,影响《地理志》的修撰。”

严帝还未开口,他又说:“小人此病比较邪门,一般大夫诊治不了,且已经有了解药,每次吃了即可。只是难以预计何时发作,且不能提前预防……因而无法控制。”

见严帝神色不便,还待再说。

外间有宫人有事禀报,平公公出去问了,与严帝贴耳私语,严帝也小声回了什么。

万橙只得侧头相避,以免有偷听机密之嫌。

等平公公走了,严帝起身,竟是走到一张书案前,翻看桌上的什么卷轴。

想必是与方才外间所报有关,万橙只得默默侯着。

过了好大一会,严帝仍是在书案前,万橙实在心焦,从圆凳上站起,小声叫了声:“陛下?”

没有任何反应。

万橙又坐了回去。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外间脚步声渐近,平公公唤了声:“陛下?”

严帝终于放下手里的书卷,说了声“进来吧”。

万橙站起,却低着头,并不乱望。这是进来前,宫人交待的,如何对陛下行礼,如何非礼勿视……不东张西望也是特别叮嘱过的。

余光里,浅灰色的长袍越走越近,身后是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以及浅黄色的公公服下摆。

才暗暗抬眸,浅灰色长袍开了言:“唉哟万典史,又活着见面了。”

万橙抬头,几乎难掩惊慌,没有回应这句阴阳怪气的问候,而是向严帝恳求:“陛下,小人的病,乃陈年旧疴,无需再诊。也诊不出来。”

“听说万典史是中过毒,这可巧了,老夫从医之前,人送毒蝎子,专意给人下毒,你细细说说怎么中的毒,说不定就是老夫下的呢!”

苗太医看起来仙风道骨一瘦削老头,说起话来,却跟土匪一样,令人无言。

平公公想当和事佬,笑着劝:“苗太医跟您逗着玩呢,请万典史坐到这边,让苗太医再诊一回,苗太医医术高超,或许能对典史之疾有所缓解。”

万橙却往旁边避了避,道:“陛下,万橙所求之事,还望陛下三思再定,今日,本就是特意来向您谢恩,就不多有叨扰陛下了。”

严帝还未应,苗太医却打量他,阴阳怪气道:“我瞧着万大人,面红耳赤,头上冒汗,身上衣重,说不得是病又加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就不追究你上次小儿无礼之状,帮你再诊一回,让你即便病死,也知道老夫乃是绝世圣手。”

严帝站在苗太医身后不远,也暗暗皱眉。

这个老头子,医术绝对是高人一等的,就是素来不着调,也绝不可能守什么高低贵贱的规矩。所以素来都不敢让他随便给人看病,以免被那些高傲的官家贵胄得罪了,再使了什么坏报复回去。

不过万橙,为何不肯让苗太医诊治,即便是不知道苗太医的本事有多大,好歹是太医,这就是医术的保证了。

那么就可能,其实病已经好了,却要借病不去翰林院当差,怕漏了馅,因而不肯给诊。

怪不得,上次苗太医就说没有诊出任何需要卧床休养的毛病。

严帝垂眸冷笑。在这短短一瞬,万橙想要走过来,苗太医阻拦他,两人擦肩而过时,苗太医竟是一把抓住了万橙的手腕。万橙拼力一挣,跌坐在严帝脚下,苗太医才嘿嘿笑着,放开他的手腕,得意洋洋道:“这不就被我捉住脉了。”

严帝低头,见万橙面皮赤红,惊惶失措,竟都忘了站起。

苗太医用手捋了捋他花白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道:“怪不得啊怪不得!”

万橙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再吭声。

严帝有些恼怒。

这算什么样子。他虽对规矩并不是很严苛,但是堂堂男儿,好歹是被自己召入御书房和翰林院的人,如不知事孩童般坐在地上,成什么体统?

低头想斥他站起,瞧着他嘴巴微张,即便是穿了宽大衣袍,也能看到,身体正随着喘气紧张起伏。

无病装病,算是欺君罔上,确实严重。

不过,倒也不必这么畏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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