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角儿名扬棠梨园

宣融隋眸子一眨,那上头伫立的身影已然不在了。

晋楚卿着一身飘然的天青色镶金银线的缎子衣袍,纯白色的大氅披在他肩上,腰上至腰下绣着白色的棠梨花,一步一步自白玉台阶上下来,大氅虽未沾地,但腰侧的棠梨花仿佛坠地生花。在整个棠梨园生根发芽,钻入每个棠梨客的袖袍里头。

晋楚卿落下最后一格白玉阶梯,望向身前扯着红线的两人。

宣融隋一身蓝紫色的长袍,头上簪着蓝色的绒花绕了一圈,配上他今日的这身衣袍,那是一个极致的妖冶。

晋楚卿微微挪开目,朝万殇华认真道:“殇华,不是恶灵,是戏灵。”

万殇华点头:“哦对对对,是戏灵。”

殇华给宣融隋使了个眼色,宣融隋还在沉思这其间的意味,晋楚卿拂了拂宣融隋的肩,道:“走吧,该上台了。”

名扬红台下的棠梨客更多了,许是太阳西坠,忙作了一天,徐南人一空,都来了百花街,入了棠梨园。

宣融隋微颔首,看着晋楚卿的宽阔背。纯白色的大氅穿在晋楚卿的身上,不显得柔和单薄,反而自有一份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尊贵,矜贵得宛如天上谪仙。

宣融隋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大氅上的棠梨花,心微颤,伸手触上眼下的那朵棠梨花,又猛的垂下。

“融隋。”晋楚卿转过身来,空灵的双眸傍着沙场征战多年,平添几许窥透人心的果决和狠厉,在对上眼前人时,冷眸上挑,道,“你喜欢女娃娃?”

“啊?”宣融隋被这突然的一问难住了,一时间,蹙了蹙眉。

晋楚卿:“你说戏灵掳走女娃娃是因为他喜欢漂亮娃娃,你也是吗?”

“你喜欢女子?”晋楚卿在问,但漆黑的眼打在宣融隋的脸上,如雪天的雷劫,他眼尾泛红,冷冷盯着。

宣融隋默声未应,好一会儿,抬眼直视道:“仙师不喜欢女子吗?”

晋楚卿:“只喜欢融隋。”

宣融隋瞳孔一僵,戏妆的眼线将他的眼睛刻画得格外细长,此时却架不住宣融隋翻滚的心情。

晋楚卿目光森燃,逼问道:“那为什么丞相三番五次让你纳妃立后,你都是一推再推。”

宣融隋:“仙师,融隋为你爱徒,敬畏你,除此,师徒有伦,未敢有非分之想。”

“师徒有伦?”晋楚卿手一攥,指关节上的骨往外一突,周身布着冷气,“若……若你抛开师徒缘,只论君臣之谊呢?”

晋楚卿说着,尾音却是往下沉了沉。

宣融隋:“那大帅就是僭越了。大帅这样端方的人,我不想将觊觎君上之责安在大帅身上。”

“陛下不忍记我觊觎之责。”晋楚卿爽朗一笑:“那陛下无须记着师徒谊,顾着君臣礼便好,毕竟……”

“陛下不忍。”晋楚卿想到什么,嘴角悄悄一扬,极为轻狂。

宣融隋眨了眨眼,桃红色和红色的眼影在他上下眼睑处铺开,眼尾的眼线抬高拖出,眼睛明明是细长的,但是看在晋楚卿眼里,却着实有趣。

晋楚卿推了一把宣融隋的后背,眸子往戏台上瞥了眼,道:“戏幕要开了,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宣融隋心上一顿,晋楚卿这说话的口吻明显是为人师的。这样一来宣融隋就不免想起刚刚他说的,不要记得师徒谊。

不要记得师徒谊,这样就不会被师徒谊拘着束着,这样师徒有伦也无须顾忌。

宣融隋唇角轻启,想说什么,但对上晋楚卿那眸中的端方与空灵,一时间竟愣住了,捻着的手心也没松。

宣融隋往戏台方向挪了两步,目光镇定又迟疑,不禁回头又望了一眼仙师。

晋楚卿原本寒着的脸一暖,他挑起半边眉,伸手够到红漆木桌上放着的茶具,茶壶由壶嘴倒出冒着热气的茶水。

晋楚卿把着壶把儿,微颔首,另一只手点了点戏台方向道:“余下的话待戏幕落再说,仙师就在这候着,瞧瞧我家角儿的本领有没有长。”

登台一出戏,先拜仙师。

宣融隋朝戏台旁那方红漆木桌俯了俯腰,弯身行了弟子礼。

杯中水满,晋楚卿手中的茶壶往桌上一置。转身,压低身,一把揽过靠在椅背上的七弦琴,指尖一掠,在琴面上拨出清响。

宣融隋眼一绽眉一弯,眼尾的桃红眼影一横,足以艳惊四座。

戏幕开。

茶开,台下的棠梨客随着名扬红台上的人儿入了戏。

宣融隋捻着两块铜片,鸳鸯板被他指尖一扣,放出响声,悄无声息地同晋楚卿的琴声合在了一起。共升同降,同沉沦……于戏。

“都道……人间美玉,天上宫阙,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可久战成疾……”

戏腔不停,曲子婉转。此起彼伏,就算是于此处香消玉殒也是值了。

曲子刚起不久,鸳鸯板搭着七弦琴,如一泓清泉,刮去多年的旺火,将人扑到,醉卧在戏乡里,但桌上摆着的茶恰好能浇浇他们的醉,顷刻间,清醒得很。

琉璃坊中坐着两人,听着对面园中声儿起了,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好似什么东西近在咫尺,他们勾勾手,就能得逞。

“来!阿卓!喝酒!”男人一身脏兮兮的麻布衫,甩开扫帚,举起酒杯,啪的一声,觥筹之间,撞了个有来有回。

“老大!你说这对面园子里唱的是什么声音,难听死了。”

“那是‘春山泣鞭’”布衫男子斜了一眼身侧人,顿了顿,道,“阿卓,叫你多读点书,你还不听。”

“这出戏,讲得是一个女公子,她满腹经纶,但那时只有高门小姐才能读点书,她没办法,扮作男子入学堂求学,学了三载,可谓是各科学问都列为集大成者。”

嬴津卓听着故事,一手摸着指尖的骰子上的纹路,用手颠了颠,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听着对面传过来的“春山泣鞭”,不由地皱了皱眉。

嬴津卓:“照着后头的发展,是不是这女公子得进军营了?”

“还算有点学识。”敬籽浮伸手捋了捋胸口硌手的衣袍,一仰头,抿尽酒杯中的最后一滴,襟口雪白露出,在那粗制滥造的麻布衫的映衬下,倒是有种‘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荒唐。

敬籽浮舌尖在红唇周边舔了一圈,面上的荒唐模样,燃起探美玉之人的心也是一颤。

嬴津卓黑灰色的补丁衫穿身上,一副小流氓样,下巴处撑着一只手,他抬头看着敬籽浮道:“老大,我就说我念过书的,你还天天念叨我。”

“你欠揍是不是!”敬籽浮提起倚在酒桌边的土黄色扫帚,一把扔向嬴津卓。

“老大,你别动气!”说着,嬴津卓一把接过扫帚,一脸欢愉地缕了缕上头卷着的杂毛,“你接着说……后来呢,后来那位女公子进了军营,立大功了吗?”

敬籽浮瞟了眼嬴津卓:“进了,也立大功了,被君王封为神祇将军,好生风光。不过……后来结果不是很好。”

“那女公子屡建战功,驻守边陲,可谓是……战场杀敌也是独一份的集大成者。她的名声极好,是军中将帅之首,可以跟如今驻守塞天门的晋大帅搏一搏前后,争一争一二。”

嬴津卓疑云布面:“那她为什么最后结果不好?”

“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吗?”嬴津卓蹙眉,那为帅的女子同晋大帅一般英勇,只此一处稍有异,不过既能克敌,也只是小事。

敬籽浮:“就是如此的功高盖主,又远在边塞,君王担忧其不好拿捏,在一场胜仗告终后,召那神祇将军回朝。那女将军回朝后,女子身份被揭晓,君王震怒其欺君。”

嬴津卓:“那女将军要死了吗?”

敬籽浮:“原本是死刑的,但是天下子民请命,得神祇将军照拂的各位将帅士兵也求君王从轻发落。那君王碍于面子,将那女将军一贬再贬,最后,贬到一个深山里头,守山耕作,日升于破屋里头看看书煎煎茶,日落瞧瞧田间作物长势如何,也算落得个清净。”

嬴津卓:“扬名一时,逢昏君,真是不幸。”

“还成吧。”敬籽浮点了点镶金的酒桌,嬴津卓抬了抬黑灰色布衫,替眼前人把酒满上。

敬籽浮:“也不算不幸,有人纵在高堂之上,但高处不胜寒,无人问津,有人纵使在深山老林,深山踏破,来的亲友也不少。本就是各学科的集大成者,各位学科老师的得意门生,摔笔之人重新执笔,也不虚此生酣畅淋漓。”

“我倒不这么觉得。”嬴津卓眯眼,嘴角一挑,气鼓鼓道。

敬籽浮指尖一翻,见底的酒杯啪的一下,摔在了桌上,“故事都听完了,那园子里的戏也唱完了,走吧,去把风雨掀起来。”

敬籽浮骂骂咧咧:“这戏唱那么好,殇华姑娘这琉璃坊还怎么开啊。这不是断人财运嘛。”

赢津卓没动,敬籽浮道:“愣着干嘛,要我请你去嘛?”

赢津卓抬眼道:“老大,你这脾气真大。”

“做生意就是各凭本事的,你如此行径,不是在断那些戏子的财路吗,人家赚点生意也不容易的,再说了,殇华是何等的姑娘,不差……”

“别废话!是不是跟我一条心的!拿来!”敬籽浮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布麻衫,原本褶皱就严重的衣衫经他一捣鼓,皱得更厉害了,

“给。”赢津卓不等敬籽浮再说一句话,赶忙抓住倚在边上的扫帚,递到敬籽浮手中。

“跟上!”

敬籽浮抓过扫帚,那扫帚仿佛满是神性,转手之间,调转了方向,扫帚尾巴离地几寸,往下坠,又坠不落。

赢津卓眼见着敬籽浮走在跟前,嘴角扬起一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笑,他弯了弯唇,快步上前道:“老大,我给你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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