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骰盅“砰”的一声落定到了桌上,晋楚卿嘴角微抿。
“猜你手多少?”晋楚卿失笑,伸出手盖在那骰盅上,压下宣融隋半截如藕似白瓷的腕,一掌覆住另一掌。
晋楚卿压低声音,身子前倾,凑到宣楚卿耳边:“陛下玉掌大小厚薄,本帅不知,得先探探。”
一股奇怪的酥麻感从耳垂压到宣融隋的心头,酒气扑得他脸泛红,察觉不对劲,宣融隋快速地抽回手。
在怔忡之际,手碰得骰盅发出沉闷的声响,引得盅内的骰子一滚,变了点数。
晋楚卿面容淡漠如霜雪,如鬓的剑眉勾着一颗妖冶红痣,见宣融隋抽回手,他眉心轻挑,动摇了眼尾那枚红痣的方位,如雪里探梅。
琉璃坊里人多嘈杂,坐在角落,本该无人注意的。
但光影深浅下,两人皆珺璟如晔,雯华若锦,堪称是贵人场里的大贵人,举手投足的贵气和英气还是让人留目了。
“大帅,这是借醉酒唐突我?”宣融隋眉头轻蹙,轻声坚定道,“这可不成。”
宣融隋总觉这江南一趟,晋楚卿举止怪异更甚。
晋楚卿:“冒犯了。”
宣融隋面色一缓,到嘴的话打住了。
“哟吼,热闹事啊。”坊间邻桌的三五人循着声,探过身,朝宣融隋道,“你这小公子,瞧你锦衣佩玉贵气劲,怎生打得好主意。”
那邻桌醉酒男子跻身过来,一手搭着晋楚卿的肩膀,劝道:“这位仁兄,我好心提醒啊。这猜大猜小好歹胜率能对半开。但……”
那男子酒气一吐,继续道,“你若和那小兄弟赌点数多少,可是你吃亏在先的。”
“吃亏也无妨。”晋楚卿扬了扬手,眸子如墨又沾了华灯的流光溢彩,他神色自若,扬声道,“来这坊间,就是要赌一把,胆儿大点看头才多,反正胜负在骰不在旁的。”
“说得也是。”那男人见对赌两人都没什么异议,被旁边的熟人拉着坐回邻桌,不过,目光还是往回绕。
酒燃上头,宣融隋指尖在骰盅上点了点,带着些滚烫,“大帅,你猜个数吧。”
“十二。”晋楚卿淡定道,颇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静。
“啊?!!这……”邻桌那刚被拉着坐下的男子投来惊讶的目光。
两枚骰子猜个数,十二的机率赌面是小了太多了。
猜个八,猜个九,都比十二靠谱。
宣融隋腕部轻翻,盅开。两枚骰子都是点六朝上,共十二。
晋楚卿抬了抬头,一拱手,脸上的笑意不敛:“融隋,承让了。”
“大帅,看来今夜良宵,注定得醉一回。”宣融隋话音落,仰头,酒杯中的酒一滴未剩。
宣融隋弯唇,晋楚卿这料事如神的本事,就算是赌点数,他也是望尘莫及。
可偏他就是要试,每回都试。
“大帅,你认得那人吗?”宣融隋微微倾了倾头,滑手朝虚空一指,指尖透着贵气,所向之处是个精美溢彩的戏台。
晋楚卿:“算是眼熟。”
宣融隋:“嗯?”
宣融隋轻哼一声,眯了眯眼:“是与你同在塞外交过手的那位……”
晋楚卿眼皮一动:“纳兰衡。”
宣融隋嗤笑一声,坐等戏台子上的一出好戏。
“这局我赌大。”男子语气泛着寒霜,他身子颀长,气场强大摄人,身后挤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把酒桌都搬到戏台子上了,客人,这不合规矩啊。”琉璃坊的老板娘红裙一撩,扯着红线的手一顿,赶忙在台上拦着那面色泛红的男子。
纳兰衡喝了点酒,豪横地丈量这个戏台,但余光却落在旁处,他语气生硬道:“殇华姑娘,你这琉璃坊,不就让人尽兴玩乐的吗?怎么还不让人赌了?”
老板娘正眼看清醉酒男子的面容,声音娇媚道:“这不是纳兰将军嘛。”
“将军呐,戏台子上怎么可以开赌,要不我叫人把酒桌给您移回去,您放心,我保管给您寻个宽敞地。”殇华抬手想扶一把,但顷刻间,纳兰衡眼底氤氲尽数消去,如泼墨般横洒的酒气也敛了半分。
“我没记错的话,游神的日子就在这两日吧,殇华姑娘。”纳兰横没等万殇华再反应,抬手在他那张镶金的酒桌上放了十锭金元宝,“既然要游神,戏祖师爷心情定然好,想必不会轻易怪罪,这十锭就当作我今夜失礼的赔罪。”
“等游神时,我自会给戏祖师爷献礼赔罪。”纳兰衡一脸正色道,全然没了之前的醉酒之态。
宣融隋微颔首,朝晋楚卿道,“仙师,你戏行多年,经验多,觉得戏祖师爷会不会怪罪纳兰将军。”
晋楚卿神色淡淡:“戏台子上开赌,还真是头一回。”
宣融隋侧头:“照仙师的意思,戏祖师爷是不会宽恕了?”
“融隋觉得呢?”晋楚卿反问道。
宣融隋:“十锭金元宝,好生气派。”
晋楚卿:“你我唱了那么多场戏,这回便先坐台下,看看这出好戏吧。”他笑着补了一句;“想来祖师爷也想看戏,不会怪罪了。”
宣融隋失笑,眼见着戏台开了赌。
纳兰衡哼笑着,目光伴着戏台后伫立的人影,逐渐狠厉,“邓远景,你躲什么?”
“来赌!”纳兰衡说出的话比三千浪涛还凶狠。
帘子被掀起一角,邓远景白袍绣云纹,自然地散开垂下,发丝被木簪随意一挽,其余没挽住的,则如万丈瀑布,自然垂落。
邓远景不登台,反往帘后撤了两步,摇头摆手道:“不赌,不赌,戏台子上赌博可是犯大忌的。”
邓远景:“纳兰将军您年轻肆意,自是不在意,我可是怕冲撞了戏祖师爷的。”
邓远景摇了摇头,手搭上帘子,将那折起的一角也给放下了。
纳兰衡嗤笑道:“当初,战场上,两军交战,你都能搭个戏台子给自己谋利。那时候,你怎么不怕自己冲撞了戏祖师爷?”
邓远景:“纳兰衡!”
“这两年来,我找遍北疆,你这市侩贪婪之徒!”纳兰衡冷笑一声道,“……竟给你逃到了皇城里头。”
邓远景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尖,道:“纳兰将军,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我就是恶心你这佯装闲云野鹤,内里又视钱如命的模样,害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手软。”纳兰衡的话如刀片,直甩向帘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若言语能刮人,这戏帘早已片片撕落了。
几乎是同时,正如所思,纳兰衡打出掌风,硬生生地撕开了帘布一角,将帘后如仙鹤的白袍男子显露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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