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塔瓦娜用托盘端回来的，莉莉安本想跟着一起去，被塔瓦娜拒绝了。
“在你没有学会基本的礼仪之前，我是不会带着你出这个房间的。”褐发褐眼的女孩儿严肃地说，看得出来她尽力想要在莉莉丝面前保持威严的样子，或许是为了在接下来的教导之中占据优势。
好吧。莉莉安边点头边想，看来这个女孩儿的权限没有奥黛丽高，无法处理她可能捅出来的篓子。
她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布料更加柔软的女仆裙，眼睛仔仔细细地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的样子都打量清楚，记在心里，鼻子微不可察地动着，轻嗅房间里可能存在的不对劲的味道。
塔瓦娜右手臂弯端着装了食物的木托盘，左手拧开房门把手，推门进来。
莉莉安起身迎上去，想要接手，或者提供一些帮助。
塔瓦娜没让莉莉安动，她把床对面的柜子上的东西扫到一边，腾出一个放托盘的空间，然后把一只杯子、一个盘子以及一个碗递给她。
盘子中装了一片白面包，白面包上面盖了一颗略有点焦的鸡蛋，和一小块熏鲑鱼，盘子边缘有一点黑色的酱料。
碗里则是煮豆子，很浓稠的豆粥，煮的时候或许给了牛奶，闻着有股奶香。
杯子里不出意料，是满满的牛奶，刚加热过还有些烫手，膻味混在热气里往人鼻子里钻。
莉莉安露出惊喜的表情，一直观察她反应的塔瓦娜满意了，“你要知道，是因为茱莉娅公爵我们才能享受到如此丰富的一餐，餐前的祈祷一定不要忘了茱莉娅公爵。”
这是一个对真实情况毫无知觉的无知者。莉莉安在心里下了结论，几乎在下结论的同时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然而她接下来可能还有用到对方的地方，所以不能让对方厌恶她，从而对她置之不理。
至于祈祷，虽然她从未做过，但相信在有一个参考的情况下，她不会做得太糟糕。
“感谢茱莉娅公爵。”莉莉安小声说了一句，看见塔瓦娜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一些。
她用略带敬佩的声音对塔瓦娜说，“您是怎么做到端着这么多东西，一点都不翻打的情况下回来呢？要是我的话，中途一定会有牛奶泼出来的。”
要是是从她过来的那个厨房里端过来的，那可够远的。
被钦佩的目光看着，塔瓦娜的脸不自觉有些泛红了，她挺起胸脯，咳嗽一声，“这是仆人的基本功，我会交给你的，现在，”她看了莉莉安一眼，脸上带着接纳的、柔软的笑容，“先用餐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偶尔响起茶匙碰到碗底的声音，啜饮声，以及杯底放到桌上的咯哒声。
这么一点东西进肚子就像落进了无底洞。莉莉安想，她一丝饱足的感觉也没有，肚子里空得几乎要在食物扔下去的时候泛起回响。
也可能是她变成了一个不靠人类食物饱腹的怪物的原因。
塔瓦娜比莉莉安更快地吃完，她的动作更加轻巧和安静，除了难以避免杯子放到桌面上的声音，她喝牛奶时的响动，要不是莉莉安拥有敏锐无比的听觉，恐怕都无法捕捉到。
所有的餐具堆到托盘里，塔瓦娜又出去一趟把托盘连着上面的餐具一同归还，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分给了莉莉安半个有点发蔫的、比小孩儿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苹果。
“吃吧。”塔瓦娜用眼神催促莉莉安，渴望的情绪掩藏在这种催促之下，“这半个是厨房的人送给新人的，你有机会可真要去谢谢她们，那都是些很好的人。”
莉莉安自然是点头应是，吃完苹果，塔瓦娜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垂头凑得很近地缝衣服，同时向莉莉安介绍如何在这里工作。
“这座城堡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在庄园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城堡就已经存在了。”
这个开头有些像某种三流故事的开头，下城区那些报童卖的报纸里，就有许多这种掺着谎言与幻想的文章。
莉莉安决定把塔瓦娜的话打个折扣听，尤其是背景介绍这一块儿，她怀疑塔瓦娜根本就没想过茱莉娅公爵不是庄园主人的可能。
“……总之，茱莉娅公爵是个令人尊重的、善良且可敬的人，她的财富虽然有祖上继承下来的，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也绝对离不开她个人的努力。”
对方好像很狂热地相信着所说的话，说到茱莉娅公爵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都不禁停下来，眼睛里也闪着热情的光芒。
莉莉安心中下着判断，微笑应和着。
听了一大段背景，接下来总该是工作相关的了吧，比如说能够接触到哪些人、有进入哪些房间的权限以及需要注意的不能违背的事项之类的。
“你想不想知道家徽是什么样的？”塔瓦娜自说自话，不等莉莉安回答，就猛的站起身，把手上的活放到旁边，到床前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走到莉莉安身边，指给她看，“是不是很漂亮？从茱莉娅公爵的祖先获得爵位起，这个家徽就存在了，流传了十几代，才到了茱莉娅公爵的手中。”
家徽很繁复，看上去与其说是某种标志，不如说是一种阵法，莉莉安在谢丽尔的身上看见过，大体是一样的，某些细节上有着轻微的变形。
回忆的联想让她的心情沉郁下来，她盯着递到面前的羊皮纸上的图案，像是在认真地记忆着，半晌，她抬起头，铁锈色的眼睛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暗沉沉地盯着塔瓦娜看。
“你不需要刺家徽吗？”
塔瓦娜心口一跳，说不上来是因为莉莉安的视线还是她的问话，她那种分享的热情消退了，手收回来，转身去那张羊皮纸重新卷起来放好。
“我们不太一样……不是谁都会有这种殊荣的。”
因为对方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莉莉安敏感地从她复杂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什么，不单纯是没被选中的失落。
她挑起眉头，看来这家伙还是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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