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丛说完之后,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悠闲地举起玻璃杯,喝果汁润嗓。
其他人各自递眼色,爆发了无声的热闹。遗嘱?抢财产??什么情况,他们赶上大戏了?这气氛怕是要打起来了吧,他们待会儿要站远一点吗?
霍祁嘴角抽动好几次,才努力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但笑得挺苦,看起来是被人误解之后却故作坚强。
开口时语气也仓惶:“我没有这个意思,也绝对不敢贪图财产,我只是想报答姑母和姑父的养育之恩……”
郁丛盯了霍祁几秒,忽然笑了:“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当真了?看你被吓的。”
说罢就站起来,转身朝别墅里走去,没理会已经呆滞的霍祁。无聊透顶,事实证明就算跟霍祁吵架赢了,也是浪费时间。
郁丛离开之后,过了半分钟才有人开口,试图缓解氛围。
说话的是那个外向女生,却也只憋出来一句:“今天晚上风挺舒服的,不冷也不热哈……”
其余几个陆陆续续附和,但霍祁始终没说话。郁丛离席之后,他就一直动也不动,只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可爱的五官不做表情,显得不像平时的他,气质阴沉许多。
忽然间,那个现代舞男生发问道:“霍祁,你之前不是说从小生活在郁家,所有人都对你很好吗?”
“你干什么……”旁边的同学赶紧用手肘捅了捅他。
他不管不顾接着说:“我们都以为你是小王子小公主呢,怎么不跟同学说实话啊,大家又不会笑你。”
他以前在学校就听够了关于霍祁的传闻,说什么天之骄子,家里花重金培养跳舞,从小就被宠成掌上明珠。
每次见到霍祁,这人虽然看起来一副亲和友好的样子,可对他们的态度总是在细节中透露着高高在上。仿佛所有人捧着霍祁都是应该的,是荣幸,偶尔从手指缝里漏点好处,他们也应该感恩戴德。
就像今天一样,大家被邀请过来,每个人都对霍祁说尽了好话,只为了衬托霍祁的幸福。
实际上谁又愿意只当衬托花的绿叶呢?
他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霍祁,说谎不好吧?而且你受伤了怎么不回自己家啊,非得在郁家养伤?”
幸亏他今天来了,否则不会知道一切都是营造出来的假象。霍祁压根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光环也是蹭亲戚得来的,今天还被正经的郁家人当众拆台,一点脸面都不留。
“别再说了,还嫌不够乱吗……”旁边的人压低声音阻止他,然而餐桌再大也就这么大,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霍祁也听见了,搭在酒杯上的手指一推,玻璃杯倒在桌面,洒出来的酒顺着往下淌,流到了他身上。
“抱歉,我去换身衣服。”
他依然保持着风度礼仪,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往屋里走去。
别墅内,郁丛踏上楼梯,打算去他爸的书房。不做别的,他去把郁应乔解救出来就离开这里。
穿过走廊,书房屋门紧闭,郁丛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说话声。他脑子迟钝地转了几秒,才分辨出来那是他哥的声音。
郁应乔说话的语气从来都冷静自持,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过的时候,所以连他也觉得陌生。
“今天本该是家宴,为什么霍祁把舞台搬到我们家来了?我和小丛还没回来,他已经开始宴请宾客了,是吗?”
郁永涛的语气也不佳,带着怒意斥责道:“你今天到底在不平什么?霍祁也是郁家的一份子,也是你的弟弟,同学来探望他,这不是很好很友爱的事情吗?”
说完顺了顺气,才又说:“我让你过来,是想和你说正事,你现在怎么也突然变得计较细枝末节了?你这个样子,我和你母亲能放心将公司交给你吗!”
虽然骂的是郁应乔,但郁丛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以前没少挨骂,但从未见郁应乔被父母责骂过。而且他哥从小就优秀得像别人家的孩子,早熟懂事,上进又虚心,几乎不让父母操心。长大之后,又完全承担起了继承的重任,丝毫没有行差踏错半分。也就是三十岁还没有结婚,让父母偶尔有些焦虑而已。
郁丛听着屋子里隐隐约约的争吵,迟迟没能敲门。
他哥叹了口气才说:“又是公司……你们还能用这件事威胁我多久?”
书房内,氛围紧张到如绷紧的丝线,随时都会断裂。
父子俩从未有现在这般对峙过,从长相身高到气质都相似的两人,一个疲惫地坐在椅子里,一个隔着书桌咄咄逼人站着,毫不退让。
郁应乔瞥了一眼窗外,楼下花园里已经不见小丛的身影,就连霍祁也不在了。其余几个年轻人肢体语言都很紧绷,应该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的注意力被父亲声音打断:“好,不说公司的事情,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向着郁丛了?以前你和他明明不亲近,难道就因为他和程家那小子打了一架吗?”
郁应乔皱眉:“他差点被程竞掐死,这是单方面的暴力,哪怕你愿意在他住院时去看一眼,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书桌后面挂着一副山水图,雨后空山,宁静惬意。郁应乔从小就看着这幅画,到如今也没能品味到其中深意。
日子是越过越不平静的,除非粉饰太平。
郁永涛年纪上来了却不愿放权,自认为仍值壮年。掌握了几十年决策权的人被继任者挑战权威,一时间也是气愤大过理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郁丛受了伤,但不代表他犯过的错就不存在了。”郁永涛语速慢下来,却字字诘问,“昨天小祁被关在花房里差点晕过去,给郁丛打电话求救的时候还被彻底无视了,你分不清对错吗?”
郁应乔沉默片刻,只答道:“片面之词。”
郁丛不是个坏孩子,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分得清对错,做不出真正见死不救的事情。
郁永涛用手边的钢笔重重敲了敲桌面:“那他高中时做出来的那些事呢?不服管教就算了,还去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现在还有一个在牢里蹲着,这也是片面之词吗?”
郁应乔想起曾经那些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面对父亲的一再追问只觉得疲惫。
他正要开口反驳,房门却被敲响了。
下一秒,房门被打开,郁丛神色轻松地站在门口,甚至还冲他们笑了笑。
“爸,晚上好,我找哥有点事。”
郁永涛满脸不悦,眼神在触及郁丛脖子上的伤痕时却突然一怔,嘴一张一合,没能说出话来。
郁丛趁他爸愣着,冲郁应乔招了招手:“哥,出来一下。”
郁应乔也有点疑惑,闭了闭眼,压下刚才那些不满与戾气,转身朝门口走来。
兄弟二人离开书房之后,郁丛在前面引路,走上了顶楼天台。
天台上也有个小花园,小时候郁丛就喜欢在这里待着。他熟门熟路地从旁边茶室的小冰箱里拿了两瓶水,直接在门槛边坐下。
郁应乔却站在他身后的茶室里,迟迟没走过来。
他不勉强,把水放在自己身旁的地面上,几秒钟后就被一只手拿走了。随即传来瓶盖被拧开的轻微响动,下一刻,被打开的水又放回他身边。
郁丛有些意外,但多看了几眼就又安静下来,拿起水喝了两口。
然后缓缓开口:“好饿啊,辛辛苦苦赶过来,一口吃的都没有。”
一分钟后,旁边地面上又被放了一袋饼干。
郁丛瞥了一眼:“太干巴了。”
“……先将就一下,待会儿下去吃饭。”郁应乔终于开口,话音里带了几分无奈。
他轻嗤一声,还是吃起了饼干。
天台上的夜风带着明显凉意,虽然已经开春,但还是不能久吹。郁丛将自己缩成一团,依然不肯离开。
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你是不是因为跟家里吵架,才搬出去的?”
身后传来郁应乔的回答,很坦诚:“是。”
“那你在公司里的地位会受到影响吗?”
“会。”郁应乔又紧接着补充,“但没关系,我还有其他几家公司的股份。”
郁丛坐不住了,猛地回头,正对上被他吓了一跳的郁应乔。
他问:“这么有钱?”
郁应乔盯着他沉默两秒,试探地问:“那一百万,是不够花吗?”
郁丛有点无语,他本意又不是找郁应乔要钱。之前他还担心郁应乔被父母赶出公司,就会变成和他差不多的境地,没想到这人竟然背着他如此有钱,白担心了。
见他沉默,郁应乔却低头从西装内袋里拿出皮夹,又在皮夹里拿出一张卡,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郁丛瞥了一眼,副卡。
……虽然慷慨,但是这动作怎么像打发叫花子?
他抬眼,和郁应乔的眼神对上,开口问:“限额吗?”
“不限。”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郁丛伸手,掌心盖住那张卡,“我真拿了?”
他不心动是假的,但也没真的想拿,就是逗逗他哥。
但郁应乔完全不懂他的幽默,非常正经严肃地点头:“拿吧,本来是打算在你成年时给你的。”
郁丛反问:“那为什么没给我?”
他哥也反问:“爸妈不是给你设了信托吗?”
郁丛:“???你看我过得像能拿信托的样子吗?”
郁应乔:“???你从来没拿到过?我以为你只是全都存起来了,一毛不拔而已。”
郁丛:“……”
他一把拿过副卡,顺势就揣进兜里。
这哪儿是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他失散两年的成年礼物。
小丛的富有之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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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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