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贺原本想着他爸现在正酒劲上头，说不定能趁机把他先忽悠过去。
等明天他酒醒了，就算不同意但应该也不会让这件事那么直接地刺激到他。
结果高贺没想到，他料到了前半截，却没料到后半截。
他爸确实是酒意上头，但是听到他的话后整个人直接暴走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臭小子！”
高建华一下站起来，还身形不稳地晃了晃，他垂手扶住桌子：“你是跟哪个臭小子在一起了！啊？！”
高贺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和自己的计划偏差能有这么大。
他也跟着站起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大有一种只要他爸敢动手揍他，他就敢马上逃离现场的架势。
高建华看到高贺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拿起酒杯就想砸。
但理智稍稍回拢了点，想到这个要是砸坏了回头还得他来打扫，于是又强忍着冲动放下了。
贺雅珍眼疾手快地拿走了酒瓶和酒杯，又趁乱收拾了桌上的各种危险物品。
她走到高贺身边把他支走：“去给你爸兑杯蜂蜜水来解酒。”
“躲什么躲！说话啊！”高建华指着高贺的背影高声道。
“好啦好啦，没躲没躲，他一会儿就过来了。”贺雅珍连扶带强拽地把高建华往客厅的沙发拉，“你先坐下。”
高贺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也不敢到他爸跟前再去激怒他。
他把杯子递给了贺雅珍，自己则是坐在了和他们俩有一点距离的单人沙发上。
贺雅珍把蜂蜜水给高建华，顺势坐在了靠近高贺的这边，挡住了父子二人的视线。
高建华坐在沙发上喝了蜂蜜水，确实感觉好多了。
他酒量一直都还行，刚才也还没到醉的地步，只是有点上头。
这会儿酒醒了不少，他冷静下来才开始认真思考高贺的话。
他不说话，母子两个也没谁有想开口的意思，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沉默许久后，高建华抬头越过贺雅珍看着高贺的半张脸：“你真的喜欢男的？”
第一步都已经跨了出去，之后的每一步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所以这会儿高贺心里反而很平静。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
高建华沉着脸不想再看让人糟心的儿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
高贺也料不准他爸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只好他问什么就跟着老实答什么了，然后再见机行事吧。
高建华想了想，打算还是先多说几句再劝高贺浪子回头。
他斟酌着又问了个问题：“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高贺迟疑了两秒，决定实话实说：“该做的都做了。”
高建华登时就坐不住了，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头都快裂了。
他无措地左右张望，想找个顺手的东西来砸人。
看了周围一圈儿，只能把腰后的抱枕拽过来。
贺雅珍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怪高贺说话没个铺垫过于生猛，还是该怪他和齐岁寒两个人都太猖狂了。
总之，她不赞成地瞪了高贺一眼：“你这是出柜还是要气死你爸！”
她也不想再从中调和了，在高建华抓起抱枕的一瞬间就起身闪到了安全的地方观战。
高贺一下子被迫地站到了前线，直面他爸的攻击。
“你这个臭小子！我还想劝你金盆洗手，没想到你需要的是放下屠刀啊！”
“我！我！”
高建华气得说不下去了。
投射距离虽然不远，但他还是使着全力把手里的抱枕对着高贺的脸扔了出去。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犯事儿了。”
高建华没想到高贺还敢接住他扔过去的枕头，火气又往上冒了不少。
他撑着腰把离得有点远的抱枕也拽了过来，继续朝着高贺更使劲地扔过去：“我让你接！”
高贺忙把手上的抱枕放到一边，然后接住了迎面而来的这一个。
于是，高建华扔一个，高贺接一个。
父子俩跟工厂的生产流水线一样稳定地交锋了一阵后，直到高建华把沙发上能扔的东西都扔完了，他才终于开始坐着喘气。
高贺见他爸坐下了，也小心翼翼地在擂着一摞东西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屁股刚挨上，就看见他爸在伸手拽茶几。
高贺大惊失色，这要是砸过来，那他直接准备干孟婆汤吧。
贺雅珍看不下去了，忙放下手里的开心果走过来拉住高建华：“这个你扔得动吗？”
高建华一听不高兴了：“我怎么扔不动！”
贺雅珍拉着他不松手：“我就这一个儿子，砸坏了你赔我啊！”
高建华是真气狠了：“现在别给我提这个兔崽子！”
他说完又继续想把茶几抬起来。
贺雅珍松开他，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这个茶几我可是很喜欢的，扔坏了你记得给我重新买一个。”
高建华的手就一顿，然后哼了一声也坐回到沙发上，怒视着高贺。
高贺：……
他一瞬间不知道是该高兴他爸终于愿意停战了，还是该难过自己居然还不如家里的茶几重要。
但不得不说，老妈拿捏老爸确实很有经验，高贺在心里给贺雅珍竖了个大拇指。
“消消气消消气。”贺雅珍顺着高建华的背。
“这事儿你早知道了？”高建华转过脸看着老婆。
贺雅珍心虚地眼珠乱转：“嗯，也就比你早没多久。”
“哼。”高建华气哼哼地转过脸不想看她。
但一偏过头就看见高贺那张更让他血压飙升的脸，只好无奈地盯着对面电视机里的春晚主持人：“你们母子俩就是合伙来气我。”
“诶诶诶，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很无辜的。”贺雅珍连忙举手撇清自己，“而且喜欢男的怎么啦，我也喜欢男的。”
高建华：……
高贺：……
“儿子交了男朋友，四舍五入我就可以有两个儿子了，也挺好的。”贺雅珍不看他们父子俩，只把她想说的话说完。
高建华觉得这个家里的人都发疯了，没一个正常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坐着生闷气。
“只要儿子过得快乐就行了，他的人生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我们还能管他一辈子吗？”
贺雅珍忽然严肃了下来：“他都十八岁了，有判断事物好坏的能力，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
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建华的脸色依旧很沉，但是看得出来没刚才那么容易一点就炸了。
“爸。”高贺瞧着他爸的脸色，刚试探着开口就接收到了他妈让他闭嘴的眼神。
贺雅珍看了眼高建华，起身把高贺拉到玄关：“你先找个地方待着吧，你爸短时间内应该都不想见到你。”
“不行，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怎么能没处理好就这么走了。”高贺想也不想地拒绝。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被迫离家出走：“再说了，大年三十我能去哪儿啊？”
贺雅珍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机和外套都塞给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会儿还得给你擦屁股！”
顿了顿，她又缓和了语气继续劝高贺离开：“还是先走吧，你现在出现在你爸面前他就得发疯。”
高贺只能把外套直接套在家居服外面，然后灰头土脸地出了门。
他一边找附近的酒店，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忍不住心中感叹，大过年的日子，他可真是太惨了。
才走到楼下，一双熟悉的鞋子从树荫下走过来出现在他面前。
高贺的视线顺着那双腿上移，看到了一张更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他拉了拉衣服，不想齐岁寒看见他里面还穿着睡衣。
但是他出门的时候压根儿没拉拉链，这会儿的动作简直掩耳盗铃。
齐岁寒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高贺的脸：“想你了就过来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真还见到了。”
高贺刚才只匆匆给齐岁寒说他打算跟他爸出柜了，然后就没再看过手机。
所以齐岁寒这是担心他，就跑过来了？
他是一收到消息就出门了吗？
那岂不是在楼下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要是自己今天没出来，齐岁寒是要在这里站一晚上吗？
大晚上那么冷，虽然他看起来穿得挺厚的。
高贺胡思乱想地抬起头，一下对上了齐岁寒的眼睛。
他觉得他现在有好多话想说，但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出口的话就成了：“我被扫地出门了。”
齐岁寒看着这会儿站在面前的高贺，心里酸的不行。
他好想把人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那跟我回家吧。”
高贺下意识地伸手回抱住他，但偏头不太赞成地看着齐岁寒。
齐岁寒知道高贺在担心什么，松开了他，弯腰拉上了他的外套拉链：“走吧，我给我妈都说过了。”
高贺就这么恍惚地跟着齐岁寒回了家，路上准备了一箩筐一会儿见到长辈该怎么说的话，结果一句也用不上。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今天不是除夕夜吗？”
齐岁寒家一片漆黑，高贺在墙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在哪里。
“他们吃了饭就回去了。”齐岁寒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这是我去年的拖鞋，没怎么穿过，你将就一下吧。”
“好，谢谢。你吃饭了吗？”
高贺问完一顿，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哦，吃了。”
齐岁寒看见高贺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点难受。
齐岁寒走过去抱住他：“不是说等过了年再说吗？怎么那么突然？”
“一时没忍住。”高贺的语气有点懊恼，显然也后悔今天晚上的冲动了。
“发生什么了？”齐岁寒轻轻拍着高贺的肩膀。
高贺觉得这样很舒服，下巴搁在齐岁寒的肩膀上，慢慢放松了下来：“我爸想给我介绍对象，我听得烦，然后……”
“然后就摊牌了。”
“你刚十八，你爸是不是也太着急了点？”齐岁寒皱眉，语气有点不高兴。
“谁知道呢。”高贺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齐岁寒松开他。
高贺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外流浪多久：“我妈应该会给我报信的。”
齐岁寒点点头：“那你先在这儿住着吧，回不去也没关系，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了。”
“别诅咒我啊。”
高贺警告完，面上又恢复了平常懒散跳脱的样子。
齐岁寒看了看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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