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Chapter 31

她把莫思岑介绍给父母的时候,一开始就没有抱多大让父母接受的期待,只是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觉得应该给自己的感情一份最基本的尊重。莫思岑不是她见不得光的恋人,她们的关系也不想应该这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从别人嘴里捕风捉影。

但郁南天的反应还是超越了郁故槿的预料。

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手指剧烈颤抖的像是痉挛,水杯里褐色的液体被震荡出来,热气贴着他的皮肤往上冒,他也好像完全感觉不到。

郁故槿下意识去接郁南天手里的水杯放到桌上,郁南天无声的动作其实做出了答案,郁故槿看着,心仿佛在那一瞬变成一座空荡又寂静的山洞,飓风无休无止地吹进来,冷的让人发抖发疼。

整个房间安静到有些怪异,过了不知多久,郁南天才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而压抑,命令说:“分了。”

那语气其实相当冷漠而不容置喙,好像郁故槿只是一个被人牵线的傀儡娃娃,她的感情喜恶都被设置成固定程序,一句分了的指令输入就必然会产生对应的输出结果。

郁故槿抬起眼。

“我做不到。”她短暂地安静两秒,直视着郁南天,一字一顿说的清楚:“我喜欢她。”

“你喜欢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阿槿?喜欢能当饭吃吗?!”郁南天看也不看她,面色郁沉:“她是你的学生,跟你隔了整整五岁!”

“你有没有想过五年的差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的阅历、财富、人生阶段、交际圈都不再一个平面上,意味着你把最好的人生搭在了她的身上,她却未必能长大了,看过人间繁华之后还愿意意味着她比你的未来有更多可能。”

郁南天冷着脸说:“你现在还年轻,总觉得什么都不算回事,可是等到七八十几年以后呢?你陪她长大了,她能陪你变老吗?你现在给她掏钱让她飞去国外看画展,参加集训游学,给她买画笔零食,口红包包,郁故槿,你怎么知道她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的钱?”

“这有什么区别吗?”

郁故槿声音很轻、也很慢,她不愿跟郁南天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又好像明明只是说几句话,却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爱情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场经历,爸,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但至少我们现在相爱。”

郁南天眉心皱了起来,恨铁不成钢道:“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开什么玩笑?!”

“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淡薄,想要靠着所谓的爱意抵过漫长岁月,可人根本经不起考验啊。我与你妈妈,我们相濡以沫了大半辈子,难道你以为我们之间就没有争吵过吗?你以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吗?不是的,我们靠的是这个社会公认的公序良俗的监督和那一纸婚约。我跟你妈妈的婚姻是受人祝福的、是受整个社会所认可的,而你们这样呢?你会被所有人认为是引|诱学生、是为老不尊,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郁故槿,总有不再年轻的时候,如果到了四十、五十,她嫌弃你是个拖累,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如果她爱你的话,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呢?郁南天她是真的不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她今天连跟你一起的勇气都没有,日后面临更大的困难,她怎么会跟你同甘共苦呢?”

郁故槿没有说话。

郁南天平复了数秒,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喑哑:“改了!”

客厅的挂钟死掉了,时间静止在那里。过了不知多久,郁故槿才动了动嘴唇,轻声说:

“早就……,改不掉了。”

这几个字仿佛彻底把郁南天压制在胸腔里的怒火勾了起来,他猝然将水杯重重拍到桌上,冷声质问:“阿槿,你要为了她跟父母对抗是吗?”

——对抗!

多么讽刺又冷漠的判词。

到底是至亲之人,最懂得从哪里戳刀子最疼。郁南天他太了解郁故槿了,知道他的女儿是心软,更知道家人在她心里占据着多重的地位。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有恃无恐。

如果那天郁南天愿意选择平等地与她对话,而不是用家人作为逼迫,堵死了郁故槿所有的退路;又或者当时的郁故槿能再成熟一些,能冷静下来解决分歧而不是用争吵来证明对错——事情不会发展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能是真的气懵了,也可能是坦白来的太过突如其来,从小都没对郁故槿说过重话的郁南天,在争吵的结尾第一次对她说:“我现在不想再看见你。”

郁南天声音里有种浓浓的疲惫:“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郁故槿呼吸一窒,喉口发涩,眼底泛起猩红。

她垂下眼,余光里好像看见郁南天鬓角已经有了白发。郁故槿挪不开视线,死死盯着那处,直到眼底一片刺白,才微微哽咽的说了一句:

“爸,对不起。”

郁故槿一向理性,很少有知行不一致的时候,但那天是一次。她麻木地站在原地,清楚听见自己道歉的声音,可却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她真的……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就要这么狼狈的道歉呢?

——那几个字仿佛是郁故槿人生的分水岭,也是她延迟而又漫长挣扎期的开始。

在跟家里冷战的第五十三天,恰逢附中要派老师对兄弟学校进行定点帮扶,郁故槿给学校提交申请,被调去一个山区的学校支教。

她坚定着自己的选择,也真的像郁南天说的那样,很长时间都没出现在郁南天面前。

但这并不代表郁故槿跟家里了断绝关系。

事实上,郁故槿很孝顺,她知道自己买的东西郁南天不会要,所有每次都用宁池的名义去买;她不管工作再忙,也会定期回来看裴安鸥,会记得郁南天说过喜欢什么牌子的运动鞋,会叮嘱宁池代替她带父母体检。

宁池总说郁故槿是她命运恩赐给她的贵人,是把她薄凉人生勉强拼凑完整的引路人。

其实这句话并不全面,当站在这个时间节点回想过去,如果没有宁池,郁故槿不会是现在的郁故槿。

宁池旺盛,直率,敏锐而富有城府,她就像是从深渊里攀岩而生的擎茎,那些杀不死她的风霜雨雪终将使其遮天蔽日。

因此即使没有遇见郁故槿,只要熬过了幼苗时期的痛苦,宁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依旧可以活得无所畏惧、精彩纷呈。

而郁故槿自己不是。

她清楚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毫无顾虑的追求自己所谓的爱情,是因为宁池站在她身后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

宁池把郁父郁母照顾的很好,细枝末节考虑的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全面,没让他们受到一点冷落和委屈;在知道她被莫思岑分手后,连夜坐高铁又转出租车赶去见她,那么光鲜靓丽的一个人,在漆黑又冰冷的山间雨夜里狼狈地走了六个多小时,连脚趾头都泡的发白只是为了亲自看她一眼。

宁池早就什么都不欠自己了。

她只是把自己的情感按捺的太久了,沉淀的过于深沉,以至于造成一种错觉:以为是自己的爱意会是郁故槿的负担,以为如果没有自己,她的心上人会过的更好。

郁故槿无声的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酸涩,从心脏缓缓流向神经末梢。在霎那间她甚至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伸手抱一抱宁池,摸摸她柔顺的长发,问问她: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但她问不出口,因为答案她比谁都清楚。

可能是她沉默了太长的时间,也可能是脸上情绪平淡的毫无血色。裴安鸥把郁故槿递给她尝味的小瓷碗在台面上放下,转过身,用很轻的语气问她:“今天是见了那个姑娘吗?”

那个姑娘,指的是莫思岑。

裴安鸥见过莫思岑几面,在郁故槿跟莫思岑同居的时候,还给她们送过月饼和腌制的腊肉。只不过她从来不曾喊莫思岑的名字,但也从没用过任何难听的话形容过莫思岑,这么多年只是用“姑娘”来代替。

大概是裴安鸥的反应太过平常,不急不躁,以至于郁故槿默认裴安鸥对这件事接受良好,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她当时不管再怎么倔、怎么傲,归根到底年纪也不大,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荆棘路上独行时也会感觉到孤独。

却不料在她跟莫思岑分手很久以后,有一次她陪同事去当地有名的“蔚然心理诊所”做课题研究,会在走廊拐角处看见裴安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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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恩图报
连载中孔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