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因为郁故槿喝了酒不能开车，返程的路上宁池一个人便开了全程。
俩人从小县城出发的时候已经十点半左右，当时路上的车并不多，郁故槿还惦记着宁池最近在工作上熬了几个大夜，怕她开车犯困，起先还有意识的跟宁池说着话，后来酒劲上来，自己倒先撑不住了，居然保持着端坐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郁故槿性子本就内敛沉静，是个克己复礼的典型代表，一旦睡着了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都轻的几不可闻。
宁池趁着在路口停下等红灯的功夫，俯身凑过去松了郁故槿身上的安全带，然后把自己挂在车座靠背上的大衣盖到郁故槿身上。
郁故槿睡得不算很熟，可能是在朦胧之间感觉到了宁池的气息，难耐地把头朝她这边摸摸索索的主动靠过来。
那种表现真的好像筑巢期的小动物，哪怕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会受本能驱使对伴侣的衣物、气味甚至是怀抱产生不可抑制的留恋和依赖。
——宁池如此想着，得意极了的弯了弯唇角。
郁故槿是她的！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名正言顺的站在郁故槿身旁，她从此以后能随心所欲的对郁故槿好了！
得偿所愿的狂喜几乎把宁池冲撞的找不着北。她甚至都觉得这辈子都从来没有如此美妙过。
她专注地盯着郁故槿看了一会儿，那无声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情的光泽，从郁故槿乌黑纤长的眼睫、沾染水汽的眼角以及在月光下，挺拔到依稀能反射出微光的鼻梁一一描摹下去，珍惜地仿佛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又贪婪的仿佛恨不得能当场把郁故槿藏起来吞进去揉碎了，从此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红灯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倒数十秒，宁池那恍若入定似的眸光终于微微闪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手把郁故槿脑袋摆正。
宁池的触碰是非常细微而轻柔的，然而或许是宁池的手握方向盘的时间比较久，掌心带了一层薄汗，凉浸浸的光洁触感让郁故槿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十分舒服，忍不住舒展了眉心，啪地一把抓住了宁池的手。
这个姿势让郁故槿整个手腕都露了出来，木制的套圈还没摘掉，从腕骨一路往下滑倒小臂上，粗糙的质感同郁故槿滑腻白皙的皮肤不断摩擦，仔细看的话甚至隐隐浮现出一圈清晰的殷红痕迹，让人看的惊心。
宁池牵过她的手，把套圈慢慢从郁故槿腕上摘下来，用纸巾抱了一下装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期间郁故槿睁了下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转过头用涣散的目光去看宁池，找到人了又只是巴巴盯着也不吭声。
宁池跟她对视了几秒，眼底涌动着很温柔的亮光。根据之前在酒吧的经验，宁池问她是不是渴了，郁故槿抿着嘴唇摇头。
后来可能困劲带着酒意又上来了，闭上眼恍恍惚惚的叫了声宁池。
那声音很轻，就像一根羽毛在心尖拂过带来的电流般刺激的快|感。宁池简直被她喊的一点脾气也没有，笑着低头亲了一下郁故槿的手背，用另一只手盖了盖她的眼皮：“闭眼，睡觉。”宁池低声说：“小故老师，睡醒就到家了。”
***
第二天郁故槿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半，天色还没有放亮，屋里一片静谧的昏暗。常年的一线教师工作让她养成一种近乎精准的生物钟，不管前天夜里折腾到什么时候，第二天也能准时准点醒过来，至多是有些精神不济。
郁故槿摁开了床头的灯，下一个动作就是顺手去摸放在床头柜边上的手机。
她本意是想把昨天没来得及看的未读消息给回复了，然后再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毕竟今天附中放双周的周末，郁故槿不用早起去看自习，时间还是很充裕的。结果她一伸手，啪嗒一下摁到了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郁故槿心生疑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会儿，没看出来是什么，只能确认这的确不是自己的东西。
郁故槿从小被裴安鸥教导的很守礼，没有随手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正准备放下的时候，突然房间被人推开，只见宁池端着一杯蜂蜜水走进来，神清气爽道：“姐姐醒了？”
郁故槿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宁池一大清早就已经画了全妆，长发扎了起来，看起来显得活泼而生动，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乐滋滋的像是个开了屏的花孔雀。
“送给你的，是个小礼物。”宁池：“头疼不疼？”
郁故槿：“没事。昨晚其实没喝多少。”
没等宁池说话，郁故槿继续道，“给我的？”她问，嗓子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慢腔：“你送的吗？什么东西啊？”
郁故槿说着还抬手把盒子放在耳边晃了晃，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回声。
却不料宁池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目光轻轻在那盒子上点了几点：“是我送的，一个小礼物。”宁池语气里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听起来象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昨天晚上快递刚送到。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你昨晚车上接的那个快递电话，送的就是这个？”
宁池：“对啊。”
盒子包装的很仔细，似乎是怕磕了碰了或者淋雨受潮，边缘缝角的地方被用胶带厚厚的缠了两层。郁故槿从旁边拿了根笔芯划开一条缝，把里面装着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个水墨色的方盒，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个光盘。
从郁故槿这个年龄段来说对光盘并不算陌生，小时候裴安鸥给她买了不少动画片的光盘在家放。郁故槿差点也以为这次还是一碟影视片，结果翻到背面才看清楚版面图案，是那天宁池亲手画的她上课的素描像，以及几个艺术字《一首事关于你的歌》。
跟那天宁池发给她的demo名字一模一样！
郁故槿神经终于猛然一凌，直到这一刻，她才仿佛是真正的从睡意朦胧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意识如呼啸的列车般在轨道上骤然飞速倒退，昨晚发生的一幕幕终于如浮光掠影般映衬在她脑海深处。
郁故槿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在县城饭店里喝的酒、宁池的破门而入、她们在雪地里套中的垂耳兔，以及后来
——后来跟宁池在副驾驶上接的吻！
……
“这是那首歌的母带，本来我想着录完以后自己给带回来，结果后期那边工期比较赶，没弄出来，就只能让靳忖发了个快递。”
郁故槿轻轻点了点头。
“词和曲都是我自己写的，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数，知道就算我尽力了也写的并不算很好；家里也没有放映机，可能这个东西送给你也不会显得很有用。我知道她它跟我一样，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也还不够很优秀，甚至是有些拿不出手，连送人都上不了台面。”宁池似乎犹豫了一下，吸了口气又继续说：“……但我还是想送给你。我想你可以拒绝说不要，但我不能不送给你，不能不清楚的告诉你我爱你，是想要和你共度一生、是想要永远稀罕你捧着你，是哪怕只是写一首歌，都没出息的想要和你联系起来的那种。”
“我知道我身上流着宁远的劣质基因，我与你没有门当户对，可能我们在一起要承担很多不必要的难题，但我还是爱你。我会努力把自己变得配得上你，倾尽所有的保护你，……你也许不需要我的保护，但不管如何，我会努力让你不后悔选择我。”
可能是因为情绪万千，宁池说的这里声音其实已经变得有些哽咽，甚至连逻辑都变得不太连贯。然而她一直看着郁故槿，目光没有丝毫偏错和躲避，就那么坦荡真挚而饱含柔情的看着郁故槿，仿佛能从眼前人这里得到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靠着这股如同自我臆想般的慰藉，宁池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走到几乎把失去当作惯性，久到再也不敢抱任何期待的念头。但所幸，上天大概也偶尔慈悲，给予一个义无反顾的勇敢者名为爱情的嘉奖。
酸涩瞬间冲上鼻腔，喉口和胸口都仿佛有一块烙铁在烧，每一处骨骼都疼痛的吱吱作响，郁故槿久久不能言语。
“你怎么知道我们昨晚会在一起？”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沙哑着嗓子道。
“我不知道。”
宁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故槿，深邃的目光深处带着无尽的、贪恋的爱意：“只是这首歌从我写的那天起，它就注定是属于你的。如果你现在你现在不想要我也可以继续等。它注定是属于你的，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愿意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接受的那一天。”
“我的一生那么长。”在目光相交凝视的余温中，宁池轻轻道：“……一个人如果能用一生的时间等待缪斯的垂怜，那她该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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