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厌恶之色在言栀脸上显露的一览无余。
“赵将军让你立在这山巅,意欲何为?”孙澄音有心指引,戚筠并非善类,他总担心言栀会意气用事。
言栀收弓道:“我素来不喜挑衅威胁,大不了杀了便是,一个妖道,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孙澄音克制道:“他是臭名昭著了,但你若白白杀了,又该如何解释......”
“咻——”
“你......”孙澄音猛然侧首挥刀,想要挡下向言栀射出的飞矢,却未尝如愿,只好将他拉至身后。
箭擦过戚筠的手背,弯弓拿不稳,滑脱落至马蹄下。
赵醒一骑绝尘自军队中冲出,山为弓,风作弦,他如破雪之箭率先扎入群敌当中,阿拉坦的军队宛如一块破布被赵醒狠裂开来,迸溅血与痛苦的哀嚎。
大军随之赶到,猛烈的喊“杀”之声响彻九霄,如雷磔般向草原去。
朔北也有草原,不止伊氏族人是豺狼虎豹。
“他想偷袭!”孙澄音恍然大悟,活动活动手指,好让他能将刀拿得更稳。
言栀抽出雀翎自照,飞矢擦过发梢时落的散发被他重新绕回耳后,他漫不经心道:“跳梁小丑。”他并未回眸,又吩咐士兵去取马铠。
远方深草没过马蹄处,孙澄音瞧见影影幢幢几抹人影,并非骑兵,只是缓慢前行。
“那是援军?”孙澄音眯眼道,“看不清有多少人。”
士兵将缰绳递在言栀手心,言栀上马道:“你耳朵好使,听听看吧。”
孙澄音得了令忙趴在地上,身后士兵面面相觑,射箭的动作却不敢怠慢。
“猫着身子走的,只听见一星半点,大约几百人。”孙澄音起身拍拍衣袖。
“好。”言栀话音未落便自高岗向下疾冲,雨滴池塘般冲至军队当中,高头大马环绕,孙澄音的目光只能紧随汀芒的那一抹白。
“赵醒呢?”言栀挥刀刺破敌军的喉咙,提着祁归远的甲胄拉他起来。
“你的甲胄呢?来做什么!”祁归远吼道,他的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
四周刀枪剑戟如林,兵戈碰撞发出沉闷之声,言栀压低身躯,“我姐是沧海神女,我也死不掉!我问你,赵醒呢?”
祁归远不知他作何用意,只道:“前面敌军太多,你告诉我,我替你说!”
耳畔忽然响起呜呜号角,鼓点越敲越密集,一声声打在言栀心尖,他瞥了眼祁归远,心一横夹紧了马肚。
“驾!”言栀一边挥刀一边拽拉着缰绳,数不清的火把连成一片,烧在草原上冒气熊熊火焰,燎原的火星迸溅至汀芒飞扬的鬃毛之上,来不及烧便被风吹灭。
“汀芒——”言栀拉扯笼头,砍倒敌军的战马,热血如墨泼在他的身上。
刀还在滴着血,汀芒依旧飞驰,烈烈疾风裹挟着一人一马向不远处的另一处战场而去,那儿宛如九幽地狱。
“赵醒!阿拉坦援兵就在不远处,四百余人,只有弯刀!”言栀冲那笔挺的身姿喊道,鲜红的战袍飞舞,马前无一合之将。
长枪挥洒着淋漓汗水,伴随一声顿响,眼前之人到底不起,赵醒方才侧首朗笑:“这点事用得着你来?”
“戚筠亲自指挥,我担心有诈。”言栀环顾四周,抹去马首上的血。
“小心!”赵醒一杆长枪直向言栀头顶刺去,后者微缩身子,“碰”的一声闷响,身后之人倒地。
赵醒皱眉沉吟:“怎会如此......”
言栀退至赵醒身旁,道:“怎么?”
“此人方才被我一剑封喉,当场毙命。”赵醒说道,回望了一眼身后战局,“快赢了。”
风吹草动,泛起阵阵血腥,二人再次回身战场击杀,与祁归远回合。
“公子!”孙澄音此时也慌张赶来,马蹄惊得乱踏,他稳了稳身子,道:“看清楚了,四百余人,潜伏草中一动不动。”
“他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赵醒扬起下巴。
“将军......恐怕是我看花了眼,我、我瞧见......”祁归远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语言。
赵醒骂道:“结巴什么?说!”
祁归远沉声道:“今早驱逐阿拉坦,有一人被我当场毙命,方才却又与属下打了照面。”
言栀同赵醒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孙澄音被唤醒了记忆,同样开口道:“是!我今晨同刺史一起去的,也瞧见了一人......起死复生本不可信,我方才也以为是看花了眼,这才......”
“戚筠。”言栀喃喃道,突然擂鼓声乍响,轰然如滚滚惊雷,言栀仰视山巅青衣男子,眼锋凌厉,“戚筠!”
戚筠听见了呼唤,冲言栀挑起了眉,似笑非笑。
“簌簌簌......”
“小心!”赵醒长枪一挥,将三人拦在身后,死死盯着眼前草丛,几个士兵扭动着关节直立起身,涣散的瞳孔同伤口血痂的黑紫昭示着他们的死亡。
“这是怎么回事!”孙澄音没忍住后退几步,又强装镇定。
风吹野草,越来越多的铁甲显露出来。
赵醒死死握着长枪,身后的士卒习惯性颤抖起来,噤了声。
“簌簌......簌簌!”
“他们......走了?”祁归远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起死回生本就是奇事一桩,如今数百人皆调转姿势,向草原深处走去。
“还追吗?”祁归远问赵醒,后者正屏息凝神,面色同尸体般僵硬。
“先回去,此事得知会魏阶。”赵醒喟叹道。
铁甲黑马,背挂挽弓,赵醒执着长枪,望着败逃至戚筠身侧的阿拉坦,转身时,甲胄闪出冰冷刺目的寒芒。
汀芒打了个响鼻。
孙澄音侧眸道:“公子,先走吧。”
雀翎刀再出,“当”的一声,飞矢软绵绵掉在草地上。
戚筠一手执着弯弓,一手虎口处流着血,他将伤口抵在唇上自舐,双肩舒服地下沉,再呼吸时将目光落在言栀身上,冲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笑容。
“公、公子。”孙澄音自知不妙,正想拉过汀芒垂下半截的缰绳,却被言栀抢先一步抽开打在马上。
“驾!”言栀低声催促,马蹄顿时卷起黄沙。
“赵将军!”孙澄音忙调转马头去追赵醒一行人等,“将军——等、咳咳咳!”一阵风来,孙澄音分不清是血腥还是铁锈味,刺酸他的鼻尖。
阿拉坦骑马冲下山坡,拦住言栀去路,“小言大人,咱们好久不见。”他执着双斧,虚伪的笑还挂在脸上。
言栀一心只向戚筠去,汀芒似乎懂得主人心思,不愿在阿拉坦身上浪费功夫。
“滚开。”言栀冷哼道。
双斧相抵,摩擦的动作带着尖利刺耳之声,直教人牙齿发酸。
“否则呢?”阿拉坦转动双斧,盯着言栀的神情略显乏智。
马蹄在地上没有节奏的乱踏几步,言栀睨了他一眼,道:“杀了你。”
“呵,就凭你?”阿拉坦大笑几声,想着词要挖苦,“折腾折腾老子罢了,还不知是在何处折腾。朔北大营的床榻可还宽敞?若小了,大爷我可还......”
阿拉坦睁大眼睛,耳旁呼啦一声过去,随即响起了骨裂之声。
言栀早已飞身至他马旁,双斧其一落在地上,其二不偏不倚,落在了阿拉坦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骇人的血口。
言栀踢开战斧,狠踩至阿拉坦的断骨之上,后者发出切齿的呻吟。
“抱歉了,我不喜欢在榻上。”言栀在他的手腕上摩擦去鞋尖的一点烂泥,看向戚筠那张陡然变了颜色的脸,冷笑道:“若能在你的棺材上折腾,才叫一等一的快活愉悦。”
“是么?”戚筠淡淡开口,“草原上备了池照的茶酒,公子可愿赏脸?”
“约我?”言栀挑眉一笑,“跪下来,给我磕头。”
戚筠垂眸暗笑,有一瞬的自卑感席卷全身,但风一吹,他又恢复原貌,“同是戚氏,你我又何必针锋相对?”
言栀瞳孔微缩,方才遗忘身为戚悬衡的真相,如今又见漫天阴翳,在他心中涨潮。
“我姓言,”言栀撇过眸子,掩饰心中疑惑,“谁同你一样?”
戚筠笑时却像魏邤,有如匕首般的犬齿,“是在下失礼,我当与我长相类似之人,全姓戚呢。”
“可笑,难不成你爹戚予?”言栀开了个玩笑,却先将自己逗乐了。
“哦?”戚筠抬眉,眼光闪烁,“你这不是认识他老人家么。”
“什、什么?”言栀蹙眉问。
“你的朋友来了。”戚筠淡然一笑,转身回到马上。
“你别走!”言栀向前一步,一只沉重的手压在他的肩头,安全感来得不合时宜。
赵醒将言栀赶至长枪后,沉声道:“后退,有什么事回去一块商议,你与他国国师私自来往,传到裕都像什么话?”
戚筠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凌冽的寒风又灌进他的领口,冷得痛快。
良久,他收敛笑容,神色平静如常,“言栀,提醒你一句。”戚筠上马俯瞰两人,阖眸叹道:“不久,呼延灼还会开战,此战齐国必败。”
“你若识相,就来草原找我。”戚筠留下一个笑容,随即扬长而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