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栀却不再说话,拿着榻上的寝衣,转身便去向浴房,江潜目送他渐行渐远,无奈叹息一声去给他准备夜宵去了。
另一边,赵醒望着迟来的祁归远,指节在桌案轻叩,案上书信,白纸黑字正是方才祁归远带回的。
“见到了?”赵醒抬眸。
祁归远否认道:“并未见到呼延灼的手下,信是放在先前约定好的地方,长信宫前的槐树下。”
赵醒仰面叹息,许久方才开口:“不必等春来,即刻回去清算兵马粮草,这个裕都里早已没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不出两日,言栀如约来到了谢宅的大门口,只不过留了个心眼,绕去了一旁的马厩,踏着马厩旁的大榕树翻进了谢家大院里,他又瞧了眼谢疏林画的地图,用不上一时半会便找到了他住着的厢房。谢疏林的贴身侍人见来者是他,便趁着看院的走远,开了锁放言栀进去。
谢疏林瞧见了言栀便像是瞧见了救命的稻草,慌忙起身,却不想一个趔趄又摔倒在地,言栀慌忙上前扶他:“你怎么了?”
谢疏林笑嘻嘻地揉着痛处:“被我哥打的,没事!”
“还说没事呢,言公子可瞧瞧,属下从未见过像谢大人这样的兄长,那日二公子是将近被打断那样的光景!”侍人在一旁打抱不平,本是好意,却不想遭到了谢疏林的白眼:“你出去看着,别在这挑拨!”
侍人满腹抱怨地出了屋子,又将二人锁在了里头,言栀这才放心下来,关心道:“你给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这......”谢疏林的脸微微泛起红光,“这,这不好吧......”
言栀见他如此便也明白了,故意使坏在他的伤腿上锤了两拳,打得他连连求饶,“谢二公子看上去好得很,那不然我就先回相府了,表哥可在鹤颐楼定了雅席,我得准备准备去呢!”
“别走!别走!”一听到“鹤颐楼”三个字,谢疏林便连忙抱住言栀的胳膊哭丧起来,鹤颐楼有的是好吃好喝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少了昔日饕客谢疏林,言栀便是掐准了他的心思才这般说。
言栀笑着与他推搡,二人打得毫无章法,嬉笑声顿时溢满整间屋子,言栀趁着他喘气的间隙,将方才带进来的木盒拿上了桌案。
“这是什么?”谢疏好奇得不行。
“你打开便知道了。”
木盒上雕着一朵莲花,只是这莲雕刻得栩栩如生,难免会让人生了买椟还珠之念,谢疏林的指尖摩挲着问:“这是里头装着的是池照的东西?”言栀但笑不语,眼神示意着他打开,谢疏林推开盒盖,里头果然装着的是池照的糕点。
“桃花酥?还是山楂馅的!”谢疏林的眼中闪过精光,他馋心又起,目不转睛,直勾勾得盯着那粉红桃花酥。
“你且看看下面,还有一层呢!”言栀没忍住提醒,指了指盒子侧壁的划扣。
谢疏林头也不抬一下,专心解扣,只听“啪嗒”一声,他拉开第二层抽屉,顿时连神情笑貌都化了开了,声音也变得软绵绵起来:“桔红糕......你怎知我喜欢桔红糕?”
“误打误撞,恰好带了桔红糕罢了,你且别着急,我还有好东西呢!”言栀笑道,又从袖中拿出两个油纸包,打开又是一层荷叶,言栀解开缠绕着的麻绳就像是谢疏林的心也被他解开了,谢疏林闻见了香味已然双手不安得握着桌角,瞧见了荷叶里头的模样更是结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这!”
“桂花莲藕,还有熏鱼块,谢二公子笑纳。”言栀最能拿捏这些老饕的心思了,以至于和谢疏林只吃一顿,便能猜出他的口味与喜好。
“这蜜汁桂花莲藕里头灌了糯米,配上桂花最是香甜不过了,还有这熏鱼肉色金黄,就连骨头也是酥的,可谓是鲜中带甜,酥香醇厚,最是让人回味无穷!”谢疏林忍也不忍,抓起一块就往嘴里送,逗得言栀连连发笑。
“还是二公子懂吃啊!”言栀撑着下巴喟叹道。
谢疏林吮了指尖,嘴里含糊道:“你我可谓是倾盖如故了!”
言栀见他吃的如此开怀,倒是心生愧疚,“谢公子可要好好读书,让谢大人瞧见了你的决心,没准便大发慈悲地放你出来了。”
“恐怕没戏,你可听说过这世上有几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你又怎么知道杀人不眨眼,就连打胞弟也绝不手软的活阎王谢闻枝还能不计前嫌,大发慈悲地把我放出来?”谢疏林又沾染愁绪,无奈道:“就算能出来,那也是被人盯着做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都记录在册,每日再拿给活阎王过目,倘若哪句话惹阎王爷不快活了,那生死簿上再添个人名,岂非是轻而易举?”
言栀听闻此言后忍俊不禁,却还是打算替谢闻枝说好话,道:“哪有这么说自家哥哥的?动莫如敬,居莫若俭,谢大人也是看你曾经做事荒唐,这才下手狠了些,但他宠爱胞弟却是人尽皆知的,你也不要因此与谢大人有了龃龉。”
谢疏林却是垂头丧气,手里握着的熏鱼也顿时索然无味,他瘪了瘪嘴:“并非所有哥哥都像江大人那般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就好比说我大哥吧,世人都道他年轻有为,更说他疼我宠我,但却总让我觉得疏离,只有挨打的时候倒还觉着亲切!”
“长兄如父,谢大人严格些罢了,终归还是为你好。”言栀无法与他共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谢疏林也倒是理解,握着熏鱼又咬了一口,“倘若我大哥像是对陆哥哥那般对我就好了。”
“陆哥哥?”言栀怔愣半晌,询问道:“陆相宜?”
“是啊,我大哥从不对他发脾气,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更别提打他了。”谢疏林颇为心酸,不禁垂首,“现如今陆哥哥回来了,大哥天天去大相国寺找他呢,但我瞧着大哥回来时都是苦丧着脸,想必是这几日陆哥哥不理他了。”
言栀思忖着点了点头,道:“他们俩关系要好,就像你与二殿下一般。”
一说到魏邤,谢疏林再度心焦叹气道:“前不久方才和二殿下和好,现下一句话也不说就被关在家中,二殿下寻不到我,想来又会生气了。倘若你这般说我便能稍稍理解大哥,若是二殿下不理我了,我也心里难受得紧。”
“这不就是了?”言栀同样捡起一块熏鱼塞到嘴里,却不想还未来得及嚼上一口就被谢疏林按住了肩膀摇晃。
“言栀!你可要救我啊!”谢疏林形同哭丧般叫嚷着,言栀捉摸不透,深深皱起了眉,“莲子姑娘,你可要救我!”
谢疏林话音刚落就被言栀踹了一脚,那一脚踩在伤口上,顿时疼得他嘶哑咧嘴,连连求饶,言栀见他收回了手,这才没好气问道:“怎么发癫?什么事?”
谢疏林捂着痛处,疼得眼眶都红了起来,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想,想请言公子替我去一趟沁雪宫......”
“沁雪宫?”言栀不明所以。
谢疏林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二殿下这几日大约都在沁雪宫读书,很少回王府,我想言公子进宫也并非难事,寻二殿下帮我解释一番,说两句好话......”
“这是不难,但二殿下如何信我?”
谢疏林顾盼左右,又察看门处,这才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片银杏叶,言栀拈在手中打量方知此物非同寻常,这是一片金叶子。
“把这个交给二殿下,他自然就会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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