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是谁？”谢离因目光警惕，他退回了一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道侣契的感应，在他出来的时候断了。面前这个人有着与卫鸿相同的容貌，唯有那双金瞳流转万物，包含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此时的新天道，不，卫鸿本人正在进行一番严峻的思考。尽管持续了不到一息，情感战胜理智，他立刻向谢离因伸出手。
“阿因，我的记忆还在，我没有忘记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亲我？”
嗯？
卫鸿移过那双金色的眼睛，凝聚在谢离因伤心欲绝的脸。他刚俯下脸，就被扇了一巴掌。
谢离因扑到他怀里，紧接着就吻了他。
“我不是你的道侣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不能一起面对？！你非要一个人偷偷走掉。我爬了这么久，手脚又累又痛，还差点跌下去！我还被人欺负，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
他从没爬过那么长的阶梯，上下两块膝盖骨互相磕碰，像针扎似的酸痛。满腔委屈倾泻而出。
那双金色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谢离因。
谢离因不知道的是，卫鸿也差点死掉。
他与天道融合时，几乎失去所有本身意识。全靠一道结缘咒，他诵过千遍万遍，才守住了最后一点清明。
等怀中人安静下来后，卫鸿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尽管谢离因现在已经恢复了神格，卫鸿还是觉得他需要自己保护起来。太危险的事，由他一个人去做就好了。
“阿因，我一直在想你，还在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
幸好，他成功了。
“......我知道，我听见你念咒的声音了，所以我刚才才会那么紧张。”
谢离因一碰到墙，道侣契跟声音一并消失了，他差点吓死。如果卫鸿真消失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离因说着说着情绪又开始激动，卫鸿连忙把人抱得更紧，彰显彼此的存在感。“嗯，不说那些了。先去救人。”
谢离因道：“来得及吗？我刚才上来好像花了很多时间。”最害怕的不过沧海桑田，一切都已经结束。
“来得及。”
卫鸿闭目时万籁俱寂，他重新睁眼后，代表着时间法则的灵力开始倒流。随后一柄长戟携着龙吟，由裂缝刺入下界。
他回身拢着谢离因的腰，引他向那上方的宫殿走去。“阿因，你在里面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手却被紧紧攥住，越发用力。
“不，我跟你一起去！”
谢离因眉间神纹大亮，丝毫不逊色于明月。他倔强地抬起脸，铿锵有力：“我可是司缘上神，不会拖你后腿。”
凡间。
七座金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修士落荒而逃，无论逃到哪里，都难以躲过魂飞魄散的命运。据传最坚固的玄天宗，早就连山带屋穿了个大窟窿，更别说山下的凡人。他们一个个张着嘴，看着近在咫尺的七堵移动的金墙，口中乱叫着亲妈和老天爷，在废墟里瑟瑟发抖。
当然，在凡间的还有仙。柳心便是跟随司命下凡讨伐的仙人之一。
她做了一个此生最不明智的选择，就是在北斗七君面前为玄天宗掌门玄机挡了一下。
感念师恩嘛，毕竟她当年能成仙，仰赖玄机倾力相助。
玄天宗仅剩的两位长老也站在她身边，一位是岳渊，另一位是李婉舟。
“小心！”
三人躲开袭来的金光。柳心的仙器摇摇欲坠，灵宠为了救主，被北斗七君的金光打中，哀嚎一声顷刻消散。她本人情况也不好，等级之间差一毫谬千里，更何况是神与仙？即便北斗七君只是虚影，实力也不容小觑。
岳、李二人皆受了不少伤，好在北斗七君的攻击不止针对他们，在金光扫下的缝隙里，尚有蝼蚁存活的可能。
众修士中，情丝越淡的人，被攻击的次数就越多。玄天宗有不少声名在外的无情道修士叫苦不迭。前期修道没吃的苦，今日加倍返还。
李婉舟数着金光攻击的方向与次数，向弟子们喝道：“都站在一起！金光不会攻击情丝浓度高的地方！”
众人连忙聚集，一起抬头看天上金光。只见金光攻势不减，仍旧下落。
“不够多！”
声音落下，附近生还的人又跑来一些。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这篇小空地上。李婉舟与岳渊打头阵，相互对视一眼，再次召出玄天宗护山大阵。
柳心本不想过去，她知道自己情感淡泊，就算过去与众人站在一起，也没什么用。眼下众人齐心协力，她还是站了过去。果不其然，金光落下的速度几乎没有消减。
天空破来一道狷狂声音。“爹，娘！我来助你们！”
一个玉冠束发的男仙挥着寒光凛凛的剑，硬是将那七神金光逼退少许，纵身跃入众人之中。
弟子们兴奋道：“李师兄！是李师兄！”
李沧澜到来后，众人士气大振。柳心素来与他没什么交往，因为李沧澜很早就飞升了。柳心沉迷修炼，日日闭关。即便后来同在仙界，也没见过几次。
李沧澜将灵力加入护山大阵中，一转头，看见一个嘴角溢血，面容冷傲的女仙，灵力一闪，差点打歪。见柳心也学着他的模样输送灵力，李沧澜定了定神，专心致志地对抗金光，先把最要紧的事情解决。
事后，再去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好了。
奏效了。
巨大金身齐齐停下，背对众人而去。那致命的金光，已经转了方向，只砸破一片无人的屋檐。
护山大阵消失后，司命墨衍自半空浮现。他嫌玄天宗死的人太少，便决定亲自出手。
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生死攸关？现在，他可顾不得什么上神颜面了。
“来世我一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胎，现在你们就去死吧！”
司命的灵力由生死簿倾泻而出，朝众人的寿数绞去。不料半途横生变故，所有灵力尽朝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身上击去。
他本就年迈，寿命所剩无几。被司命灵光触及，皮肤飞快皱缩，刻痕愈深。然而也仅停于此，没有进一步变化，原本全白的须发依旧雪白。
谁也没想到，这个在玄天宗问心台收钱的小老头深藏不露，竟然能扛这么久。
青冥长老闭目道：“收了你们这么多灵石，就当是我的回报吧。”
墨衍从他老迈的眉眼中依稀辨出两分熟稔，嘲道：“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老了。”他手中灵光不减，冰冷道：“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吾友。”
青冥死后，墨衍可不打算放过剩下的人。门人四散后，岳渊咬牙骂道：“玄天宗拖延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没到！”
掌门玄机冷冷道：“修真界从来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损己利人的事谁肯做？！依我看，其他门派的人早就跟鼠蚁般躲起来了！哪还会来救玄天宗！”
“哎，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那我跟玉掌门辛辛苦苦地把阵法搬来，又算什么？”
向明与玉红雪一同现身。玉红雪早准备好了令牌，与向明合力将合欢宗的迷心阵拆下。本想让众人进去躲金光，现在好像已经不用费功夫了，因为七君已经走远了。
等等，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在场众人俱惊。只见那七尊大佛像猫见了老鼠，毫不犹豫地转向照过血雾的青云山修士。
玄机大骂道：“向明！你们还不如不来呢！”
向明乘剑歪歪扭扭起飞，一边躲金光，一边冲他喊道：“我不来，你们就能活了？！”
他转向半空神色戏谑，抱胸看戏的墨衍，喊道：“没想到你一个有名有姓的上神，竟然做出这等小人勾当！说好的助我们成仙，原来你是为了一己私利！”
向明愤愤道：“还偷我师弟的脸，简直无耻！”
墨衍大笑道：“谁知道你真信了！”
他朝向明抓去，谁知道向明修为不高，逃跑的功夫倒是精深极了，滑溜得跟泥鳅似的，一钻就钻到起阵的玉红雪那边了。
玄机：“徒儿们！没在玄天宗修无情道的人是什么下场都瞧见了吧？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不是蠢是什么？”
他的话听得向明脸色涨红，气结道：“放屁！玄机老儿，再不过来帮忙，你们玄天宗就修肉饼去吧！”
三掌门合理催动迷心阵，光芒亮起时却被墨衍掐灭。不单是光，就连玉红雪手中令牌也裂开七瓣，一瓣一瓣摔到地上。
“虽然说有北斗七君对付你们就够了，也别当我不存在吧。”
众人脸色骤变。现在唯一能蔽身的迷心阵碎了，北斗七君金光再起，天上还有一个司命。他妈的，这怎么打？！
这时，破空而出的玄黄之戟将北斗七君串成了一串糖葫芦
卫鸿看着下方一个不落的人，松了口气。幸好不晚。
墨衍看见新来的司缘及卫鸿二人，脸色恐怖极了。
这公平吗？！这不公平吧！凭什么他们想下凡就下凡，他要下来还得暗戳戳在凡间留个分身。
“司命，速将多余寿数归还。”
那双金光的眼睛已经锁定了他，散发出杀意凛然的天道之威，万年前让众神陨落的血腥扑面而来。
“否则，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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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尾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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