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底中空无一物,细看却仿佛藏着渗人的寒光,利刃割肤,麻入骨髓。
亓官柏缓缓抬眼,姬夏顺着他的视线慌张地向下看去。
韩阳舒也抬眼。
两处视线猛然在空中相撞。
姬夏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伸手去推始作俑者的头。
韩阳舒挑衅地勾唇一笑,
先生的眼神像是有种魔力,羞耻心让身体里血液抑制不住的翻涌,炙热流向四肢百骸。
姬夏苍白地面颊染上红润,他将手伸过头顶,无措地去拉亓官柏的衣摆,双唇一张一翕之间,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口型。
“别……看……”
泪水顺着眼角溢出,他说不出话,只得无助地用手将亓官柏的衣摆向一旁扯,试图想让他转过身去。
“别看……”
可先生哪是他几根手指便可轻易拉动的。
“求求您……”
乞求无声,哽在喉咙,纯白的布料在他的手中被攥成一团。
那一刻,姬夏笑了。
张宰辅在一旁捶胸顿足:“哎——这可如何是好。”
可只有姬夏自己知道,
他的正在无限延伸的绝望。
韩阳舒揭开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里面,是满目疮痍的姬夏。
是不愿展露在先生面前的肮脏与丑陋。
“先生……”
古月轩中烛火摇曳,夏福梦呓着不断往亓官柏怀中钻。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这我……”
亓官柏的唇贴上夏福皱起的眉心,双臂更用力些箍紧了他的身体。
梦魇与冬寒催出夜的风雪。
是否,
心魔也并不会放过未曾修术的人。
……
翌日,早朝。
“陛下,月妃伤了您的手掌,可谓是居心叵测,那古月与哀牢两国速来较好,说不定这便是古月谋逆之意!臣恳请陛下严惩月妃!”
邬丞相在大殿上声情并茂地陈情着。
他早就看出那古月妖女有异心,才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因为她被禁足,更不是因为近日月妃为皇帝独宠。
竟然敢刺伤陛下,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柿帝左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底下的大臣们都心疼坏了,纷纷声讨道:
“是啊,陛下,古月刚纳入我大柿的版图,月妃便对您如此冒犯,那古月国恐有不臣之心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柿帝抬手,赦他们平身:“众爱卿忧朕之意令朕倍感欣慰,只是这伤……不过是朕为护着月妃所致,实为无心。各位多虑了。”
“陛下。”这时,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躬身道:“虽看似无心,仍不知是否有意。陛下多年来勤勉执政,甚少踏足后宫,对后宫之事恐也知之甚少,不如请皇后娘娘上殿。娘娘统领六宫,想必月妃平日里有何不妥也可说出一二。”
邬丞相一听有自己女儿表现的机会,立马高声附议。
柿帝暗自思索,皇后本不知古月轩的变化,或许会成为变相的佐证,于是吩咐去请皇后,并小声叮嘱钱公公找机会将此事通知古月轩。
可皇后的永寿宫就在皇帝的养心殿旁,一来一回并不需多久,不似远在天边的古月轩。
这可愁坏了钱公公,谁料去永寿宫的路上,突然遇着了一个宫女,定睛一看,这不是古月轩的吗?
于是将人拉到一旁。
“快去跟你家娘娘说,古月轩被疑,让娘娘快躲!”
钱公公见小姑娘一副懵懵的样子,低声呵斥道:“快去!”
宫女这才点头,向古月轩的方向小跑而去。
钱公公稍稍放下心来,忙快走两步去请了皇后。
“皇后驾到——”
随着殿前宦官朗声,钱公公引着皇后入了殿。
钱公公沉着地回到柿帝身边站定,柿帝挑眉使了一个眼色,他微微点头示意皇帝安心。
“陛下无忧,已说给古月轩的宫女了。”
柿帝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转头面对皇后,慈眉善目地问道:“今日传皇后上殿是有一要事相问。”
皇后微微屈膝,目光望向地面,看不出有多尊敬,漠然地开口道:“陛下请讲。”
“皇后可知月妃自入后宫,有何异常?可有间者之嫌?亦或是有任何对大柿的不好的言论吗?”
皇后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那么一瞬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嗤笑声短暂,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了。
“回陛下,”慌神间皇后依旧端庄有礼,颔首回应:“以臣妾与她匆匆几面的相处判断,月妃无异。”
没有理会皇后的话中有话,柿帝展颜对众大臣说:“看来月妃……”
“陛下!”
禁军统领突然阔步走入殿中,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宫女。
“这是……?”柿帝感觉不妙,嘴上问着,眼睛却瞟向一旁的钱公公。
可钱公公也傻眼了,想不通这小姑娘怎的被禁军抓到了。
“有巡逻的守卫在勤政殿外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宫女,臣一问才知,此女来自古月轩!”禁军统领厉声对小宫女呵斥道,“说!为何在勤政殿门口?!”
“奴……奴婢”宫女年纪尚小,哪里上过朝廷,俯身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快说!是不是你家娘娘派你去勤政殿探察的?!”
她悄悄抬眼看向皇帝身旁的钱公公,见大内总管对她瞪着眼睛,小宫女更说不出口了。
大内总管得罪不起,皇上与禁军统领她更是欺瞒不得,两相纠结对冲之下,小姑娘终于扛不住这份压力,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随着小宫女的倒地,大殿内一阵安静。
而后爆发出人声鼎沸之势,大臣们纷纷上奏。
“臣提议派宗人府将月妃看押,再遣禁军彻查古月轩!”
“陛下,事关国祚,陛下不能放弃一丝一毫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见群臣激昂,柿帝表面欣慰,实际上内心动摇,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保护殿下,若查出现在的月妃是男人,不仅无法留殿下在皇宫,也恐让他再获一场牢狱之灾。
可如今“月妃”身上的嫌疑越来越大,柿帝无法在大臣们的声讨中寻到一丝凭空证明清白的机会。
柿帝顿挫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给宗人府和禁军下了命令。
“不可伤了月妃。”
他现下只盼宗人府不会私自为殿下搜身,或者已经得到消息躲了起来。
皇帝双眼看着桌案,垂着眼掩饰内心的焦虑。
古月轩甚是偏远,众人以为一去一回在加上搜查的时间会很久。
谁料,
不一会儿,禁军与宗人府派去的人慌张地跑回殿中,声音颤颤巍巍地禀告:“陛……陛下,月,月妃……”
柿帝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月妃薨了!”
“什么?!”
“奴才赶到时,月妃右手握剑,血在地上已经干了!看情况似是……早些时候自刎而死!”
大臣们又躁动起来。
“陛下,月妃此时薨逝大有蹊跷!”
“陛下节哀!但为社稷,还请彻查古月轩。”
“古月国或有异心尚存!我们要早做提防啊!”
柿帝掩着面,看起来陷入了悲伤,实则心中大惊。
他属实不会相信殿下会自杀,只是这死状听起来为何如此耳熟?
柿帝问:“可验明身份了?却是月妃无疑吗?”
“几位宗人府的嬷嬷看过,说……确是月妃!”
众人都看见了,一向温文尔雅的柿帝一拳锤在龙椅的扶手上,周身突然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场。
“好,很好。”
柿帝似乎是被气笑了,连说了几个好字。
大臣们猜测陛下可能是被月妃欺骗,急火攻心,于是纷纷宽慰。
柿帝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抬手令群臣噤声。
“其实,月妃为细作,朕早已知晓。不过,她不为古月,而是来自哀牢。”
尸首是女人,是真的月妃。柿帝索性将哀牢和盘托出。在古月一见她便知事有蹊跷,宠幸此女子当然不只为其与殿下相似的容貌,而是为了弄清其背后的阴谋,故而异徒现出时将计就计,杀了月妃替代掉夏福,以观后续。
“哀牢?!”
“陛下果然英明。”
大臣们又开始在下面交头接耳。
“中书令,” 柿帝眼神示意,“替朕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济天时运,册尔嘉封,亓官西正师者天下位至宰辅,担纲特使,赴哀牢国,以文以理,广结善缘,毋庸兵戈,图归于泰。朕望尔以国之重托,慎行不误,不负金陵亓官。”
圣旨一出,群臣又开始出现骚动。
“诶,刘大人。你说陛下这意思是……想让亓官大人不费一兵一卒把哀牢收复?”
“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这怎么可能?是哀牢在都城布的局,怎么会轻易归顺大柿?”
“亓官大人这是得罪陛下了吧?”
“大人与陛下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疏离,即使得罪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闹翻吧……”
柿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亓官柏,他还是圣人持重的模样,遗世独立地站在喧嚣之中,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就在柿帝心中有一丝暗喜悄然升起时,中书令捧着圣旨又开口了。
“夏福之才,先灵所鉴,神迹显彰。朕赏识其非凡之能,今封为朝晖使,兼职司天监,助西正一道,前往哀牢国谈判。夏福,朕望汝以天时地利,辅佐谈判,共成大业。”
“钦此。”
“夏福?夏福是谁?”
“就是那个被逆党所指前朝太子夏转世啊,说是前两天被杀然后又辟谣没死。”
“陛下竟有如此容人之量!”
“原来陛下早有谋算!”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群臣俯首而跪,称赞皇帝的谋略无双。
而被歌颂的天子,呆坐在龙椅上,案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后面一段为何自己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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