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割鹿

朝歌严冬,天地四野肃杀重重,藏青的一片橡树林,寒霜飞雪相逼。

地上积雪尚浅,崇应彪的猎靴既重又厚,将薄雪践踏成了水。雪水飞溅到他膝部的黑色系带上,濡湿一片。

肩上扛着的雄鹿尚存体温,却已是死物。

一根雀羽箭矢从侧面穿过,射穿了它的一双眼睛。

濒死前,它抽搐得异常剧烈,崇应彪拿石斧猛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才终于死了。

回到质子营地,众人见他猎得了上好的鹿肉,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有质子热切地凑到他跟前,崇应彪正在用骨刀剖开鹿腹。

“朝歌山虽富有飞禽走兽,却极为畏寒,每逢九冬,就算是寻常的雉鸡也变成了凤毛麟角。你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方法猎到这只雄鹿的?”

“想学啊?”

质子点头如捣蒜。

崇应彪解开小腿处的系带,脱下猎靴,丢给他,说:“将我的靴洗干净,我便考虑教你。”

他的猎靴沾满腥臭的鹿血和污泥。

“嘁!”

有人不屑地白他一眼。

崇应彪朝那人看一眼,正是平素与他处处不对付的质子莘氏。

莘午派来一个他的奴隶向崇应彪索要完整的鹿皮。

崇应彪一把拎起瘦骨嶙峋的奴隶,莘午正在一边喝热黍酒,一边逗三足鸟,崇应彪突然将奴隶扔到他身上,叫他滚。

“崇应彪!”莘午气得发疯。

两个质子间的较量在八百质子的营地中引起不小的骚动。

质子是殷商皇家的军人,需守军纪,严禁私下斗殴。

质子旅主帅殷寿素来军纪严明,有雷霆手段。尚且此时,八百名质子皆是初入朝歌不过一月,惶恐者众多。

崇应彪的行为,无疑是拨动了这群惊弓之鸟的弓弦。

奴隶抱头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怕主人若输了架,自己便要没命了。

然而,这架幸亏没打成,两拨质子拼命将两人拉开了。

*

“莘午此人蛮横霸道,将来必定自食恶果。”姬发拍拍崇应彪的肩膀,将煮好的麦粥用陶碗盛了,递给他。

“姬发,给我来一碗!”鄂顺用小骨刀割着鹿腿肉吃。

“小心烫啊。”殷郊关注着姬发舀粥的手。

姜文焕走到姬发旁边帮他拿陶碗,左边坐着的崇应彪却冷哼一声。

姬发为姜说话:“莘午依仗他的亲姐姐莘氏是王后在营中横行霸道,可姜文焕没惹你,还帮了你,否则现在你只怕在受五十笞刑。”

崇应彪血气还在头上,炎炎篝火将他的脸照得又红又黑。

他举起骨刀,刀尖第一个指向姜文焕:“你的父亲是东伯侯,你的亲姑姑姜氏是主帅的妻子。”

然后,第二个指向鄂顺:“你的亲姐姐是太子启的正妻,未来的大商王后。“

最后,他指向正对自己而坐的少年:“而你殷郊,你是主帅唯一的儿子,大王的亲孙子,这质子营中只有你并非质子。”

殷郊不悦地盯着他。

崇应彪看向姬发:“皇亲国戚的子弟,怎会畏惧区区一个莘午?”

姬发辩驳道:“他们可曾仗势欺人?而我,与你是一样的。”

“不。”

崇应彪将麦粥搁在地上,“我不爱伏低做小,侍弄权贵。”

“崇应彪!”殷郊摔碎了装水的陶壶。

姬发拦着他。

崇应彪看姬发一眼,挑衅地笑,然后拔出插在地上的青铜戈,独自离去。

*

漏夜,众质子昏昏睡去,营地四野如墨,静谧无声。

崇应彪将脚步放得极轻,孤身潜入莘午所在的营房,寻找此人的爱宠——三足金乌。

却不料并未找到。

木头鸟笼竟是空空如也。

正想撤出营房时,崇应彪听到帐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身手敏捷地走到营房后面,却看见姬发一行人正蹲在地上,行事可疑。

“你们在做什么?”

姬发看见他,先是诧异,下一刻便赶紧捂死了他的嘴巴,说:“小心些!”

“你看。”姬发松开手掌。

崇应彪看见三足金乌竟在他手中,不禁一愣。

“你这是?”

“我们都不喜爱莘午,所以想要戏耍戏耍他!”

姬发打量崇应彪半晌,说:“你也是来偷这只鸟的吧!”

“哼!”崇应彪抱臂而立。

“谁爱搭理你了!”殷郊扯一把姬发的氅袍,推着姜文焕和鄂顺就要走。

姬发却不走,将金乌放在雪地上,去解它爪上的陨铁链子。

崇应彪:“耗费这劳什子精力作甚,不如用我的骨刀了结了它。”

鄂顺:“我们从未想要杀它。”

崇应彪不屑:“连一只鸟都下不了手,将来如何上阵杀敌?”

“并非是我们没有胆量。”姬发站起来,氅肩上的细雪簌簌落下。

“与其杀它,不如使它自由。”

闻言,崇应彪竟一时语塞。

姬发将陨铁链子扔进火里,放手,掌心金乌振翅而飞,于众少年头顶盘旋数回后,冲进远方高山密林,再不见其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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