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兄！”
宫门外，千瑞帛一身素衣站在雪里，人如其名，身形单薄如纸帛，似是一阵风吹过就会把他刮倒。
她连忙迎上去，生怕让他多挪动一步。
千瑞帛见她满脸忧心地过来扶他，忙轻声安慰她自己已无大碍，说着半伸臂弯展示给她看。
千珏点点头，转身看向宫门，“今日仍不见人。”
千瑞帛闻言心中了然，上前一步，拱手向正殿方向作了个长揖才转身看她。
“四皇兄欲往何处？”“东宫。”
这时，千珏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试探。
“四皇兄，前日大皇兄归时身中毒箭，唯你抱病未往，四皇兄莫非又欲往东宫登门道歉？”千珏打趣道。
“道歉作甚？此去不过是用早膳。”
听到此处，千珏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起到东宫蹭吃蹭喝，日日抱病的比其他几个日日出入东宫的说得还顺口。
“竟是毒箭？”“不错。”
太子每每出行都格外凶险，负伤已是家常便饭，虽常常封锁消息，却总是会走漏一些风声。
只是不曾想此次封锁得连她四皇兄那边都没有得到消息。
云芃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攀谈起来，又望向远处扫雪的宫人，一时觉得此地不妥，却又不得不静静在一旁守着。
而此时发现自己信息闭塞，千瑞帛心中也没有什么波澜，只笑道：“听说，他已快要痊愈了，这个总不曾有假吧？”
听她应答，千瑞帛了然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拧眉微微颔首，面色一沉，“那，你为何在此？”
“请安。有何不妥？”
千瑞帛看着她直直地看着他，忙把眼睛移开，不置可否，只道：“东宫早膳，平日你不是最早到的吗？”
“四皇兄，适才圣人封我为乐安公主，我接旨后便匆匆赶来，不曾想仍拖至现下。”
云芃闻言瞳孔一缩，缄口不言。
一旁的千瑞帛则一哂，“莫不是靖安？”
听到千瑞帛的话，她猛然一怔，旋即一笑。
“对……是靖安……”
封爵诏书并非小事，想必合宫上下已全然通晓。思及此处，千珏、云芃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一旁的千瑞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千珏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搀扶。
“六六，你可知，圣人所封‘靖安’何意？”
千瑞帛边咳边断断续续地开口。
“靖国安邦。皇兄放心，此次我必随太子赈灾。”千珏一边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一边开口道。
不料，刚顺下来气的千瑞帛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又咳得背过身去。
许久，才见他面色稍稍有所好转。
“非去不可？”“云下，我非去不可。”
闻言，千瑞帛默默解下大氅给她披上，见她推拒忙抬手制止了。
随后，随从劝他回宫，他却执意要去东宫用早膳。走之前，他仍不忘嘱咐她去东宫用膳。
待千瑞帛走远，千珏才低头道：“四皇兄，你不懂，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
随后，她又扭头对一旁的女官道：“云芃，我们可以回去了，另外，云芫应该回来了。”
她一到寝宫外，便遥遥看到一队人从自己的宫中走出。
那为首之人出宫后，便匆匆将捧着的物品揣入袖中，若她没有看错，那一抹明黄正是诏书。
待目送宫人走后，她一进门便看到院中的云芫，随即屏退众人，示意她进书房交待南境的情报。
“皇女，从我们从前在那边布置的人传回来的消息看，士族当道，流民横生。”云芫一开口声音便有些沙哑。
“嗯。”
她做北境巡按时，这样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此次云下、南岭两地灾情最为严重，只怕与这个脱不开干系。”
提到此处，无数关于北境的回忆涌上心头，她轻车熟路地问：“可查到实证？”
“尚未，我们的人刚摸到线索就被切断了。”
这样的事她见过太多了。
只是，自坤国建国前，南岭便由甄、霍两家把控，云下则是杨、柳两家的盘踞地。
这些门阀士族在当地叱咤风云，哪怕是当今圣人也奈何不得。仅凭她派出去的势力又如何撼动这世家的百年基业呢？
她们在南境几乎毫无根基，查至南岭、云下已是极限。
“半年前横遭变故后，我们的人便一直在北境蛰伏，派往南境的少之又少，原先在这两地安插的势力实在不足，还望皇女恕罪。”
说到此处两人都红了眼。这是所有人最难以言说的痛楚。
当年她孤身入北境，虽手持巡按之权，但几乎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天下阀阅当道，她父皇一面想铲除士族门阀，一面又奈何不得门阀、安抚门阀。
她所到之处处处积病多年，无数次行于路中，便猛然有泛着寒光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以她一人之力抗衡门阀，无疑是以卵击石。
可即使如此，她也慢慢靠追随自己的众多门客手下站稳了脚跟。众人随她一起不断在世家大族之中周旋。
只是，千珏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半年前的那场变故让她的门客手下死伤无数。
那张细细密密的网遮天蔽日，将她和众人笼罩，每收紧一次便如剜下一块心头肉。每每想起，她都感到心口细细密密的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故人的音容笑貌仍在心中，却再也回不去了。此后，她也没有再踏足过北境。
半年来她率众蛰伏，现下本已可以开始报仇，只是如今天灾当前，南境她终究不得不管。况且，有些事情，只有南境才有答案。
千珏定了定神，开口道：“我本就打算亲自去一趟。吃杯茶润润嗓子吧。”
说着，千珏递给她一杯茶，云芫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只是我需要多带些人过去，否则，对于这些享用够了民脂民膏的地头蛇，怎么从他们的嘴里扣出肉来。”说着，她眼中闪过不同以往的狠厉。
“皇女所言极是。不如，将青莲道长他们调回？”
“不必，他们在北境大有用处。那边的事，你让青莲道长盯好，详细的势力关系你随后让云芃画给我，剩下的我们路上细说。”
“是。”
“走吧，随我去借兵。先去找我五皇兄。”
她五皇兄她再了解不过，指不定又躲哪个林子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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