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淮之身高哪怕和校服刚刚好,校服穿起来却依旧显得人的身板很小。
所以林淮之看上去总是一副很容易被风吹倒的模样。
宋柏嚅嗫嘴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他的确没办法设身处地去理解林淮之。
林淮之似已经习惯了逢人听到他身体不好的消息就会沉默的状况,语气故作轻松道:“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挺能说的吗,哑巴了?”
“你才……哑巴了。”宋柏恶狠狠开了个头声音转而变弱。
哔——
哨声响起,体育老师站在球场中央高举拳头喊:“集合了啊!报完数我们就下课了。”
宋柏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手不自觉向林淮之伸去,“去集队。”
林淮之没有往他手心上搭,而是独自起身说:“走吧。”
宋柏目光停留在那道单薄瘦削的背影上,尔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尴尬举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攥成拳。
林淮之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向来如此。
体育课之后是自习课,宋柏没有急着回教室,拉上郑玉韬就往小卖部扑。
“柏哥,刚刚你和淮之聊啥呢?”
郑玉韬从货架上拿下一桶泡面说:“今晚夜宵就是泡椒牛肉面了。”
宋柏进来就是为了买瓶苏打水,打开冷柜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清醒了一瞬,“你要是好奇就去问林淮之啊。”
“这不是有个主人公是你吗,直接问你多快。”郑玉韬撇撇嘴,又拿了几包辣条,“你说淮之他吃的那些药……嘶,每天都见他在吃,瓶瓶罐罐看得我都发怵。嗳,你说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跑操不用参加,早预习不用参加,体育课相当于半请假状态。
这得是身体有大毛病的人才能享受的特权吧,郑玉韬不蠢,看到宿舍里林淮之床头摆的药……他发烧感冒去医院都拿不到那么多药,林淮之可是每天都要吃啊。
结账的时候,宋柏买了盒无糖柠檬糖。
郑玉韬在人掀起透明门帘听到了自己方才问的问题的答案。
“林淮之有哮喘和心脏病。”
回到教室的郑玉韬明显比平时动作要小了很多,落座时还轻手轻脚回头问,“淮之,我这样没有吓到你吧?”
林淮之刚摘下耳机,没听清人说的话,“什么?”
“我刚刚那样没吓到你吧。”郑玉韬又重复了一遍。
林淮之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刚刚那样会吓到我?”
郑玉韬略带紧张看着他,慢声细语开口,“你不是有……心脏病吗?我听说心脏病病人好多都不惊吓的……”
林淮之眸子闪过一丝暗色,转而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没事啊,我的病现在稳定很多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那成,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得告诉我们,别自己一个人憋着。”郑玉韬说完还有手肘捅了捅坐在自己旁边的人,说:“柏哥,你说是吧。”
宋柏没回头,沉闷的应了一声“嗯”就算是表明了态度。
“谢谢。”林淮之笑看他。
郑玉韬突然结巴起来,“不,不,不用谢。”
自习课教室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宋柏写题写着就往草稿上画火柴人连环画,他正画得起劲儿就被来巡班的老师抓了个着。
巡班老师是个男老师,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呀,画得不错,有学美术的天赋啊。”
突兀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偏画得起兴的人没反应过来,还应了一嘴说:“真的假的,别夸我,我会飘啊。”
“噗呲。”
宋柏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声,发现周遭氛围不对劲,他缓缓抬头看向自己左手边。
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师一脸“慈祥”注视着他,嘴里却吐出十分冰冷的话,“小同学,写名字吧。”
名单放在垒起的课本上,前面几个格子还写了宋柏不认识的名字,后面跟着写清楚本人在自习课做了什么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这个是要公布在班主任群的名单,每周的班主任例会校领导就是依据这些表敲打某些班级的班主任。
名单上的人要么是偷听MP3被抓,要么就是看小说被抓,宋柏都不好意思对外说就他是因为画连环画被抓。
原本宋柏的小动作不会被老师注意到,可谁让他身后坐的是开学考数理化考了满分的学生。巡班老师在高二教化学,班主任会议上听到林淮之的名字是好奇得不行,好奇心更是在听人说林淮之是同事老林侄子的时候达到顶峰。
他见了人倒是觉得孩子长的很灵水,写的一手好字,看上去就是标准的好学生。
巡班老师还想看看好学生的前桌是不是也深受学习熏染,好巧不巧他的视线往前一凑就见到自习课开小差的宋柏。
他眼睛向名单上一瞟,眼皮子忍不住抽动,原来这个学生就是宋柏。
宋柏是阜衡中学几近破格录取的学生,因为优异的体育成绩被校体部老师看上了,而他进来的分数又险擦最低录取线,实力和运气搁这加重叠buff,两样但凡有一个差一点点都进不来阜衡。
优等生和差生在同一个班,巡班老师在心里是啧啧称奇。
“哥,你是真强。”郑玉韬一手掩嘴说。
宋柏因为画个火柴人就被抓的事情整个人烦躁得很,“怎么说?”
“你不知道刚刚那个是高二的灭绝……灭绝太祖吗,我哥之前就是他带的学生。”
“刚刚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宋柏抹了把脸说:“今晚又得和班头办公室见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准备冲饭堂了啊。”郑玉韬手指着白板上方闪烁着红光的数字时钟,还剩两分钟就要下课了。
宋柏也干脆不管自己被抓的事情了,俯下身子做好预备姿势,蓄势待发,静待下课铃打响。
宋柏心思全在倒数计时上,没注意到后桌的眼神。
火红的晚霞余晖覆满整片天空,暮色渐沉,傍晚篮球场上格外热闹,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和看球观众发出的欢呼声不禁带动人血液里翻涌而出的冲动,总觉自己也能做到三分跳投。
林淮之站在窗边,向下眺望时看到一群穿着训练服的人。
小步跑、高抬腿、交叉步跑、跨步跑……
林淮之虽然近视,但他看得很清楚宋柏就在那群人里面。
他很羡慕宋柏随心所欲的样子。
队伍里个子最高的男生跨步跑跑到了接近校门口那棵菩提树下,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队友,两人不知道攀谈了什么,高个子男生捧腹大笑。
末了,林淮之把窗关上,夏日的那丝闷意留在了窗外。
“林淮之,你的电话。”生活委员朝林淮之晃了晃手里的老人机。
因为阜衡中学严禁学生带智能手机入校,平日和家长联系只能靠班机,而班机就是生活委手里拿的那个红色外壳的老人机。
林淮之到了教室外走廊接电话,天边烟霞很快落了幕,方才如绸缎般在天际铺开的殷红霞光转而成了泛紫的朦胧纱帘。
“妈,我在这边挺好的。”
“二伯很照顾我,您放心。”
“什么!?不用了,学校不给带手机。”
“班机联系就好了啊,我现在真的好很多了。”
“可是……好吧,我知道了。”
林淮之挂断电话,脑海盘旋不下自己母亲专断提出的意见,不容反驳,必须执行。
就因为自己一身病,所以身边的人不断在迁就自己,林淮之享受了很多年异于常人的“特权”。每每如此,他和其他同学就产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交流鸿沟。
林淮之初中曾在晨会上犯过哮喘,从那时候开始,身边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里都藏着同情和怯意。
他们同情林淮之患病,又害怕他发病。
宋柏站在后门许久都没见人回过身,提着礼盒袋的手隐隐泛上一阵酸意,他终于等不及开口,“喂,林淮之,你家长给你的东西。”
林淮之被突袭而来的低沉男声吓了一跳,慌乱回眸看到的是已经脱下训练服换上了蓝白色校服的宋柏。
宋柏神情淡然,漆黑的眼眸里如果细看能窥见些不耐烦,凌乱的碎发在运动过后还挂着汗珠。
他轻哼一声,语气间藏匿着少年心气的不羁。
“这袋子怪重的,你再不拿我就扔了。”
林淮之小步走到他的身前站定,纤细瘦弱的手接过礼袋,嘴里咕哝着,“谢谢。”
宋柏闻言微怔,欲向人发难的话被堵在嘴边说不出来,最后颇为不习惯轻咳一声道:“不客气。”
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说到底,林淮之也没有做出令人讨厌的事情,宋柏是带有色眼镜看人提前给林淮之打上了标签。
回到教室,宋柏就被郑玉韬缠着拿糖。
“柏哥,你那个柠檬糖帮我倒几颗出来呗。”
宋柏把自己刚买的柠檬糖扔给郑玉韬,“你没有手吗,自己拿。”
“错付了错付了。”郑玉韬边倒出几粒糖边打趣说,“你以前不这样的。”
“有病。”宋柏白了他一眼。
若有若无的清淡艾香倏然闯入鼻间,宋柏心有所感抬眸问路过自己身侧的人,“林淮之,你吃糖吗?”
林淮之惯性托了托镜框,目光停留在那只宽大掌心里的方盒糖上几秒,摇了摇头。
宋柏遭人拒绝后收回的手很快,“不吃就算了。”
林淮之看人别扭的动作,想要解释些什么,忽然惊觉到自己好像也没这个解释的必要,缄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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